“傅先生。”
李嘉将手里的水杯放在了傅云深手边的小桌子上,他默默叹了一口气,看着傅云深头上的汗珠,还有那因为害怕而轻轻颤抖的脸,心中不忍,“没关系的,慢慢来。”
“李嘉,我是不是很没用?”
傅云深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小看护,虚弱的笑了笑,忽然又要落下泪来,他飞快的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不想让小看护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
李嘉挑了挑眉头,将手搭在傅云深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他看着傅云深捂着脸抽泣,心脏好像被人捏了一把,不自觉的也红了眼眶,鼻腔里酸涩难忍,他立刻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不叫眼睛里的泪水流下来。
“傅先生,你听我说。”
李嘉半蹲下身体,蹲在傅云深的轮椅前,他见傅云深还是用手牢牢的捂在脸上,他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傅云深的手腕,他不敢用力去捉傅云深的手腕,只好放轻了力度,稍稍晃了晃。
傅云深不愿松手,他不愿意让李嘉看见自己如今的样子,也不愿意让李嘉看见自己脸上的狼狈,他语调含混,语焉不详地说,“出去,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李嘉抿了抿唇,目光下移,看了眼傅云深的双腿,接着目光左移,见傅云深的手机就在一边的小桌子上,这才松了手,轻声说,“好,我就在房间外面,如果你要找我,给我打电话,如果不想打电话,那你大声喊我的名字,我会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傅云深愣了愣,手掌松了劲儿,但还是虚虚盖在自己脸上,过了一会儿,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他听见了李嘉起身离开的脚步声,直到他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将手从脸上拿开,放松了身体,靠进了轮椅里,他用力的向后拗着脑袋,肆意的让眼泪流出来,躲进头里。
李嘉站在门外,听着房间里的声音。
他知道,心理障碍不能着急,现在的傅云深需要时间,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傅云深都需要时间。
他来了海德堡已经一个半月了,半个月前,傅云深开始和自己说话,这两天晚上开始,也会和自己一起看星星,只是,他还是不能看见阳光,尤其是强光。
只要白天房间里稍稍透进一点儿光来,傅云深当时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晚上他睡着以后,就会做噩梦。
李嘉知道傅云深是遭受了严重的车祸,除了不能行走以外,傅云深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和伤疤也能证明这一点,尤其是右侧锁骨下方的那道伤疤,尤为严重。
这些伤疤创口看着有些奇怪,不像是被车窗玻璃划出来的伤痕,更像是些拇指粗细的圆柱体扎进了傅云深的身体。
关于傅云深具体的情况,雇主瞒的很严,李嘉既不知道车祸的始末,也不知道车祸的详情,甚至不知道傅云深的具体伤情。
一到海德堡,李嘉见了傅云深的第一面之后,已经上网查过。
可惜,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查到,网络上既没有关于车祸的报道,也没有傅云深的身份信息。
刚刚开始工作的李嘉,从心里觉得这位住在城堡里的傅先生真是神秘。
不久之后,他已经明白,这是为了保护傅云深,为了不让这位富家公子被外人打扰。
李嘉试图从城堡里的人口中得知一二关于傅云深的信息,可是这里的人也都守口如瓶。
他去问过管家,也问过一些贴身照顾傅云深的佣人,只是这些人听见他的问题,不是微笑着摇头,就是冷着一张脸,装作听不明白。
他不能开口去问傅云深,傅云深如今还是病人。
不能让病人不停的重复自己遇到的伤害,傅云深的心理承受不住这样无休止的盘问和重复。
李嘉忽然明白,为什么找他来的雇主,不去请专业的心理医生,也不去找专业的护工,而是要去香港咨询神经病理学方面的专家,还找到了林禾。
心理医生,对于不肯开口说话的病人,束手无策。
神经病理学,现在对于傅云深来说,看样子也没有什么作用。
侦查学,倒是可以用在傅云深身上。
这样严格的保密工作,却极度干扰了李嘉的工作,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就不能拿出具体又有效的方案来疏解傅云深的心病,他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来。
自从傅云深开始说话以后,也逐渐愿意让李嘉推着他在城堡里走一走了。
只可惜,傅云深还是拒绝看见阳光,也不愿意白天里去花园看看。
今天早上,之前那部手推的轮椅出了些小问题,李嘉看见另外的房间里有这样一部电动轮椅,他没有多想,推着电动轮椅进了傅云深的卧室。
傅云深看见了这架轮椅并没有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坐了进去。
李嘉看了看,这轮椅的电量满格。
于是,他鼓励着傅云深,尝试去驾驶一下这部电动轮椅。
李嘉看着傅云深吐出一口气,按下了行进的按钮,轮椅刚刚开始移动时,傅云深并没有什么异常。
正当李嘉要开口鼓励傅云深时,意外情况生了,傅云深开始抖,浑身僵硬着抖,这将李嘉吓了一跳。
他立刻拉住了这架电动轮椅,关了开关,慢慢将这轮椅推到桌边,让傅云深背对着窗户,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等他倒了一杯温水再回来时,他现傅云深无声的坐在那架电动轮椅里,满头是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