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千里之桃都兮,帝少女之为羽。
龙伏寒庭之壑兮,御风雷以为骑。
赐百熊之金刚兮,吾帝祖之力士。
通天地之灵巫兮,聆仙音而为信。
帝降恩于鵅枝兮,望舒飞且成鱼。
贵无射殿之乐兮,瞽操琴奉君愉。
择嫁仙而登天兮,罚罪以堕幽明。
青娥奴于凄芳兮,囚昆仲下龙岭。
何揶揄以荒夷兮,祖天地之苗裔。
优美的歌声在山间响起。清澈的山溪之中,一位荷衣蕙带的女子正捋裙挽袖洗着柔薏,她纱裙卷上膝盖,赤足站在溪水中,她白皙娇嫩的脸上不着半点脂粉,满头青丝一半都在溪水之中飘荡,另一半也湿漉漉的,看样子是刚刚洗过。她静静立在清溪中,远远看去真如久居山中、不惹凡尘的的鹤仙子一般。
“姐姐,你唱的歌儿真好听。但是我听了好几天,也听不懂呢,是什么意思呀?”
一个青衫小牧童似乎总算鼓足勇气,从西边牵牛走来,站在溪边问道。这牧童不过十二三岁,羞涩的面颊上泛着微红,青衫两袖上有几个新旧不一的补丁。
那女子站起身来,嫣然一笑,说:“这是姐姐家乡的曲,你们这里没有的。”
“哦。”
见少年有些失望似的黯然。她忽然俏皮地双手叉腰,神秘兮兮地问:“你想知道什么意思么?”
“嗯嗯。”
那牧童红着脸连连点头。
女子温柔地说:“这曲的意思是:桃都山上的姑获鸟啊,那是天帝座下的少女。幽冥寒庭沉睡的赤龙,那是天帝的坐骑。桐山的百熊族,他们是天帝的力士。沉音谷的巫师,他们是天帝的信使。天帝曾经降临在雒枝山,化成了月光,月光又变成了白色的大鱼,养育了饥荒中的百越子民。秋宫原的无射殿里,神瞽演奏着仙乐,他们是天帝的乐师。有功劳的受到恩赐登上天界,背叛神的就要下地狱。我们把获罪的女人送进凄芳寺,把获罪的男人送进赤龙岭下的巨壑之底。我们不是蛮夷,我们是天和地的子女,是神的仆裔。啊,我们不是蛮夷,我们是天和地的子女,是神的仆裔。”
牧童微微皱眉,似乎想了很久,最后他问:“姐姐,什么是蛮夷?”
女子顿时愣神,或许她没想到,小孩子思考很久问出的问题,不是孩子们最好奇的月光和大鱼,也不是赤龙和神鸟,反而是什么是“蛮夷”
。她沉默良久,最后淡笑着说:“这不是个好问题,你永远不用知道的。”
“哦,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牧童又问。
女子淡笑着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叫焦-红-夜。”
说着,她反问道:“那你呢,叫什么名字?”
那牧童想了想,忽然笑着摇头说:“我下次再告诉你。阿黄这几天都不去山上,我都会在这附近,还会遇到你的,等我回去问了我娘,她同意了,我就下次告诉你。姐姐再见。”
说着,便牵着黄牛远去。
……
“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名字了!”
焦红夜扔掉手中烤熟的鲤鱼,双眸定在溪水之中,原本清澈的溪水正变得朱红,一块染血的破布浮了上来,破布上的补丁如同正午的烈日一般刺目。她浑身一颤,整颗心为之窒息,直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自上游迎风送来。焦红夜怒火上涌,赤足轻点,便如白鹤般像山上飞去。
山岭的上游,碗口粗大的树倒了五六根,断口处有些平滑如镜,有些仿佛被巨力掰断,周围落满了新鲜的端木和残枝烂叶。泥土似乎也被翻过,就像是有几头巨兽方才在这里搏斗过。
忽然,一声痛苦的呻吟传入耳中,她闪身躲在一颗腰粗的大树背后,微微探出头查看。
只看树林背后又一方瀑布,瀑布高有五六丈,底下是一片浅浅的水潭,此时的水潭已成了一方血池,朱红的血水还在不断地从水中涌出。水潭靠近石壁的地方有一块凸立的巨石,石头上绕着一条腕粗的玄铁链,足足绕了五六圈,将一个粗衣男子捆在巨石上。男子头颅低垂,长披面,看不清真容。他的口中呼呼作响,声音听起来像野兽在呜咽,又像是恶鬼在呼吸。
焦红夜躲在树后,微微皱眉,她做事不喜欢脱离剧本的节外生枝。这是她早就选好的必经之路,更何况她看见了水潭中的破烂青衫。
她轻轻附身拣起一块拇指大的圆石,双指运力,猛然弹出。那石子登时如箭矢般激射而出,直取男子眉心。忽然,铁链滚动的声音骤然响起,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男子竟然如电般迅捷地探手抓住了快如暗器的圆石。他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透露着死寂,眼圈乌黑,脸颊消瘦,就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的饿死鬼一样。
他咬着牙,剧烈的摇了摇头,手中的圆石滚落,摊开的手掌中朱红一片,原来方才圆石之力并非毫无损伤。只是被他接住而已,但是冲击力却没有用内力卸去。
“这人竟然内力平平,方才能接住,全靠高手的知觉。”
焦红夜打定主意,从袖子中逃出一面黑色面纱遮住朱颜,从怀中摸出几枚三寸银针,急着便从腰间抽出一口细长如灵蛇般的软剑,便向男子冲去。
男子被铁链捆在巨石世上,动弹不得,只能用双手上的铁链磕飞袭来的飞针。但女子的凌空飞刺,又如何能挡。眼看女子已经到身前,突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男子脚下的水潭中忽然射出一物,快如电闪,便挡住了女子的软剑,叮地一声锐响,焦红夜瞬间倒飞出去。这才看清,原来陡然从水潭中飞出的是一口寒光凛凛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