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颜知师父所指为何,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徒儿无怨无悔。”
元清丰霎时一愣,随即只能苦笑着摇头,“罢了,有这四个字,便是谁也不用劝了。活到师父这把岁数,无非也就争这几个字而已。料想日后你上小苍山去,只要表明了身份,以老和尚的为人,当会竭尽全力。”
顾惜颜望向西北方,点头说:“但愿如此,待徒儿安排妥当之后,便会去一趟小苍山。”
元清丰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旧簿册,递了过去,满是感慨地叹道:
“真是时运弄人,这册子被你古师兄视为邪魅巫毒,封藏多年,没想到今日为师会亲自讨来交给你。”
顾惜颜双手捧过,定睛细看,只见那簿册颇为陈旧,面上布满细微裂纹,脆弱得仿佛稍稍一用力便能捏成碎片,封面上只有一个泼墨似得草书“情”
字,草字周围几个血手指印格外夺目,看颜色当无草字久远,想必该是嬴岫玉所留。
睹物思人,两个模糊的旧人在脑海里渐渐清晰,一个是清朗疏阔更兼平易近人,一个是聪慧透彻又是爱恨分明,原本琴瑟和鸣之家,却因这一本奇绝秘法,落得惨剧收场。这场惨剧里,仿佛为父为主的古南海是拆散鸳鸯的罪魁祸,可惜他身居高位,思虑更深,似乎亦有情非得已之处。
世上最好断清的是黑白,可惜能只以黑白划分的事情,太少了!
“来吧。”
就在顾惜颜恍然走神的时候,元清丰轻声唤道。说着,便在顾惜颜的搀扶下回到了破败寺庙之中,白诺诚周身穴道被封,昏睡依然。
“为师第一次见他,还是你将他扔在碧水寒潭里。说起来,当日葬龙手傅霄寒闯山,若不是他出其不意地援手,恐怕为师难以全身而退。谁能想到……”
片刻后,元清丰叹道:“‘缘’之一字,当真天底下最没道理。”
“我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此处也没有红烛宴席,只有为师做个见证。”
说着,元清丰双手探出,左手拉着白诺诚,右手拉着顾惜颜,四手交叠,肃然念道:“愿生双梓树,同枝罗鸳鸯。愿做合丘葬,化花飘兰香。山月为盟,天地为证。”
说话间,交叠的四手中忽然亮起氤氲白光,伴着渺渺水汽,顾惜颜只觉浑身温软,如冰天雪地之中被暖被包裹,原本撕裂剧痛的经脉肌骨亦痛感渐消,显然是元清丰在为他二人运气输功,“师父,你……”
忙想抽回手掌,却被元清丰死死攥住,低声轻斥:“凝神!”
顾惜颜满心酸楚,双眸包泪。不想此时白诺城竟然也被这暖流似的功力唤醒,双眼朦胧,似看到模糊人影,又看不真切,嘴里吐息断续,不成一句,“你……怎么……”
“事急从权,今日虽六礼之未行,然一言之已定。你二人,日后便是夫妻啦!”
约莫半炷香时辰后,元清丰缓缓撤功收手,原本精亮光泽的白已似满头枯槁衰草,一脸倦态,似乎眨眼间就又老了几岁,似乎听到了顾惜颜的抽泣之声,他语气温软地安抚道:
“不要哭,不过耗损些功力而已,如今为师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离开此处后,谨慎行事,谋定再动,不要莽撞。”
顿了顿,他又说:“其实,方才张青那句话说错啦,不是胜者,是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辱没’。人死如灯灭,余热散尽,就什么也没了。”
“弟子谨记教诲,拜谢师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