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君,何必这么大的脾气!”
沈烈跨过门槛,弯腰捡起脚前的一尊缠枝莲纹铜香炉,直起身子时,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朱友珪,眼神不寒,也不暖。
“怎么样?守住了吗?”
朱友珪的两条腿有些麻,见到沈烈,赶紧挣扎起身,踉跄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问得很急切:“去没去求援兵?胡规就在清河,李思安离得也不远,赶紧派人去求援,说我在长芦,他们不敢不兵。”
这倒是实话,如果胡规和李思安知道朱友珪被困长芦,一定会调集兵马赶来增援解救。
“二郎君,义昌军已经败了,长芦城无事。”
沈烈扶起一张桌子,撩起甲袍坐在洪少游递来的长凳上,望着站在面前的朱友珪,淡淡说道:“这一夜让你受委屈了,但也是无奈,毕竟你是梁王之子…”
“王八蛋,你现在晓得我是…”
朱友珪听到长芦无事,终于松了一口气,脾气也随之重新冒出来,可刚骂了一句就被沈烈冷厉的眼神吓了回去。
“二郎君,你以为察罕利叶是你的狗,可惜你不会养狗,也根本没养熟,察罕利叶跟刘守文早有勾结,此番叛乱就是想配合义昌军攻取长芦,如果不是我剿灭叛乱,打退义昌军,你的脑袋早被察罕利叶挂在城门楼上了。”
“他敢!”
朱友珪对沈烈的话半信半疑,口中依旧强横,却强横的愈没有底气,心里更是一阵阵后怕。
“敢于不敢,你心中清楚。”
沈烈低头掸了掸靴面上的尘土,将手中的铜香炉递给朱友珪:“你记恨我也好,想杀我也罢,你尽可去做,如果梁王觉得我做错了,他老人家可以治我罪,可若是梁王认定我没错,即便你再进馋言也无用,你说对吧?”
得罪了朱友珪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如果实力允许,沈烈会毫不犹豫地一刀砍死他,不给他任何报仇的机会,又或者偷偷弄死他,把他的死赖在察罕利叶的身上。偏偏实力不允许,只能先跟朱友珪把话讲清楚,至于他能不能听进去,倒也不重要。
朱友珪是跋扈惯了,却不是傻子。
囤积药材,哄抬药价以牟利,这不算什么,可要是吃里扒外,纵容下边人勾结刘守文,妨碍甚至破坏用兵之策,这个罪名可不小,就算他是遥喜儿,照样担不起。
当年,老大朱友裕仅是在胜仗之后错判战机,就险些被父亲斩杀,如果被父亲知晓自己这边竟然出了这等“好事”
,险些让长芦不保,后果会如何,朱友珪想想都觉得后脖子冒冷风。
朱友珪捧着铜香炉,思忖着沈烈话里话外的威胁,觉得眼下只能把这个威胁当作善意的劝告,否则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以我之见…”
沈烈从朱友珪手里取回铜香炉,略微勾起唇角:“若梁王问起,我只会说二郎君来长芦督办军需,恰逢此间起兵火,且临危不乱,与众将士一同打退来犯之敌。。。”
对于沈烈的这个说法,朱友珪一时没反应过来。
“二郎君?你意下如何?”
“啊?”
“哦,甚好甚好!”
朱友珪回过味儿,赶紧点头,又莫名其妙地伸手夺回铜香炉,像似宝贝般紧紧捧在怀里。
晨风冲进铺子里,卷起他散乱的丝,让他露出的笑显得有些憨,倒显得更像他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