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林风似潮。
天近全黑,却无明月。
霓虹灯火早被撇在身后,枯枝烂叶咔哧作响,像鬼物冤魂在林间低声抽泣。
雾气漫至脚踝,那冰凉滑腻的触感仿佛蛇信,一寸寸顺着骨缝攀爬上来。
虞潮一言未,静静跟在灰袍人身后。
自出了江桥府,两人便再无交谈。
这一路行来,已至五十里外的荒地,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直到此刻,才隐约察觉气氛不对。
“到了。”
灰袍人语调低沉,就好像从深渊之底传来。
虞潮脚步一顿,抬眸望去。
刹那间,仿佛为了回应灰袍人的话似的,那幽暗林深处骤然亮起数十道火把,将四周的昏沉一举驱散。
火光摇曳,树影斑驳,空气冷彻心扉,无数双细长幽冷的瞳孔,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起寒光。
一道道身影缓缓从迷雾中走来。
多数身披黑色甲衣,步子陷进泥土,沉重无声,身形与常人无异,但却天然散着令人胆寒的诡异气氛。
有些甲士面颊微鼓,微露尖细的倒三角獠牙;有的额头生出淡青的鳞纹,好似被火焰烫伤的痕迹;还有人掌心蜷缩,指节突兀,宛如鹰角的利爪。
虞潮微眯眼眸,淡然扫过群妖,却并未退缩,只是瞥了眼斜前方的灰袍人,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
“这小子就是天涯虞氏未来的掌舵人?也不怎么样吗。”
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嗓音传来,声音不大,却让众妖手中的火把如被狂风吹拂一般,呼呼闪烁。
黑衣甲士同时让开道,一个魁梧的身影从火阵中缓步走出。
那人身披月纹战袍,银垂腰,眼尾狭长鬼魅,眸中似藏着墨玉星沙,表情随和全然没有威慑,但却让人不敢直视,仿佛一眼便会陷入万丈深渊。
虞潮眯眸打量此人几眼,脸色如常,似乎也没多在乎,只是偏望向灰袍人,嗤声道:
“这就是你说的胜机?让我借妖族之手,你不觉得可笑吗?”
话音刚落,周遭的黑衣甲士手中火把微微闪烁,十几道视线犹如足以穿胸而过的箭矢,齐齐逼向虞潮。
虞潮脚下一沉,被这股威压侵扰,略微踉跄半步,却并未低头。
银男人目光凌厉,盯着虞潮看了片刻,忽然大笑:
“老匹夫,本王现在明白你找他的原因了,能让你向景砾看中,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向景砾轻挥衣袂,灰袍衣袖猎猎,沉声道:
“本座既然开口向你举荐此人,就不会无故放矢,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这种话就没必要讲了,各取所需罢了,本王还没自负到,能安心与你共事。”
银男人嘴角噙着笑,眼神阴冷如剑。
他招了招手,让亲卫搬来一张披着兽皮的椅子,顾自坐了上去,随即望向虞潮,挑了挑眉:
“小子,我魈真好歹是妖神帐下七夜将之一,本王自降身段来帮你,就这般不情愿?”
“帮我?”
虞潮冷嗤一声,火光映照着他一半的脸,笑容诡异。“我不记得,我与妖庭的人有什么交情。”
魈真指尖轻敲扶手,树影笼罩半身,黑夜中,那双鬼魅眸子的微微闪烁:
“交情自然谈不上。但……你忘记被你送到东荒洲的那名‘客商’了吗?那人莫名其妙跑来本王的阎夜域,又毫无所求以低价贩售稀缺军备,本王当时可好生好奇,这是哪家派来的细作?居然如此明目张胆。”
“你现在知道答案了。”
虞潮脸色平静的说道。
魈真拍了拍手,笑容嘲讽,却满脸赞叹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