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留下他,不说冒籍问题,只这件事也终将成为横亘在兄弟二人中间隔阂。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徐宥齐小小年纪,竟能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难题,难怪当初他两次出手,他都能安然度过。
可林楼又哪里知道,徐宥齐本身便不是一人,哪怕徐宥齐先着了道,以徐韶华体察入微的本事,也会将其在岔路口拉回来。
而徐宥齐也不等林楼深思,他只是淡声道:
“你既然能对你父亲下手,那么,你的奴籍你也应当有法子解决吧?
你在犹豫什么?让出社学名额,下一次可就是与数百人争夺了。你,真的不怕吗?”
或者说,到时候教瑜大人他们还愿意录入林楼这样的人吗?
林楼听到这里,终于回过神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在这一刻都湿透了。
在这个小小少年的眼里,他与弟弟是不是早就已经是在困兽犹斗了?
自己出手乱了他的心志,他便让自己面临两难抉择,当真是好手段!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林楼看着徐宥齐,徐宥齐却真的点了点头: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是叔叔教我的。”
“你,可真是有个好叔叔啊。”
林楼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嫉妒过一个人。
徐宥齐听到这里,终于面上有了笑容:
“多谢。韩先生说了,此事你还可以考虑一夜,明日你二人前去他的值房重述此事即是。”
徐宥齐说完,便朝门外走去,步履轻盈。
这一趟,徐宥齐从始至终都不曾动怒,情绪无比稳定,
却已将所有事解决妥当。
他相信,今夜彻夜难眠的人,不会是自己,也算是他对于林楼此前种种的回敬吧。
不过,徐宥齐现在唯一苦恼的便是……叔叔他不能也看出来这次林楼的出手吧?
可是,连他都能想明白的事儿,叔叔又岂能不明白,只希望等叔叔回来问起此事,能满意自己的处理结果吧。
徐宥齐走的潇洒,可是林楼却远无法平静,他直接托了一位相熟的学子去向韩先生告假。
毕竟,如今还没有决断出来前,他实在无颜去连韩先生。
只不过,兄弟二人平日里各有各的谋生手段,如今他只能等林亭回来——张瑞给的银子,早在当初算计林父的时候,便被他们花的七七八八,如今的二楼乃是二人为了掩人耳目这才定下的。
月上枝头,林楼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屋内坐了多久,他看着眼前的亮光渐渐变得黯淡,这才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林亭一进来,冷不丁看到桌旁坐着的身影,被吓了一跳:
“嘶!哥,人吓人,吓死人啊!今日社学散学的早了吗?哎呀,不说这个了,哥,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林亭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荷叶包裹的东西,他献宝似的打开:
“现在化冻了,鱼都好摸了,今个卖到最后剩了一条鱼,我给咱们烤了,咱们也尝尝这烤鱼的滋味儿!”
林亭的声音难掩兴奋,空气中顿时散发出一种浓郁的焦香,随之,林亭的肚子便开始叫了起来。
学子舍二楼虽然提供一定量的灯油,可是这灯油平日都是留着给林楼赶课业。
是以这会儿屋子里已经有些黑漆漆的,可即使如此,林楼也知道这个烤鱼卖相并不好,因为他们从未吃过这等金贵之物。
林楼没有动,他只是招了招手:
“小亭,过来。”
“哥,都说了别这么叫我,像个姑娘家。”
林楼想要笑笑,可是却笑不出来,他只是拉着林亭站到自己的面前,月光之下,他勉强可以看到林亭的神情。
“小亭,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你可厌烦了?”
林亭有些不解的看向林楼:
“哥,咱们这样挺好的。虽然每隔一天才能吃饱,可是那可是吃饱啊!我真想一辈子都能这样!”
林楼闻言,唇角有些僵硬,他沉默许久,还是将今日徐宥齐所言之事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林亭听后默了默,这才抬头笑着道:
“咱们当初拿了那张瑞的银子帮他做了错事,如今事主找上门来,也给了解决法子,咱们照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