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此言可以称得上极为冒昧,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尚未张榜便有此一问,若徐韶华认下头一个交卷,届时落榜或是榜上排名不大好看,只怕要让人觉得轻狂。
若徐韶华否认自己头一个交卷,与此前他在聚会上大出风头相比,难免让人觉得失望,便是当初他那些话只怕也要大打折扣。
唐清连忙上前拉过容真,低斥道:
“容同窗,你过了!这种话是该这个时候问的吗?”
这不是让徐同窗陷入两难之地吗?!
可是容真仍固执的站在原地,死死盯着徐韶华,等着徐韶华的答复。
徐韶华见状,抚了抚袖口,云淡风轻道:
“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容真闻言一怔,随即道:
“若是你……只要你胜过我,他日府学之中,我愿以你为,曾经种种恩怨,我都可放下。”
容真缓缓说着,可目光却始终盯着徐韶华,徐韶华闻言只是故作惊讶的看了容真一眼:
“我竟不知,我几时与容同窗有过恩怨。”
徐韶华这话一出,容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原来当初他在客栈大堂的冒犯之言徐同窗都不曾放在心上吗?
容真嚅了嚅唇,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下一刻,徐韶华唇角噙着一抹淡笑,道:
“不过,若是容同窗这般介怀,那么你方才的问话,我可以给你答案。”
随后,徐韶华注视着容真的眼睛,认真且坚定道:
“是我。”
徐韶华这话一出,容真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可是看着徐韶华那过于青涩的眉眼,他又觉得不可置信。
可还不待他多说什么,便有衙役将红布遮盖的案纸抬了过来,等待一声炮响,这才掀开红布,将案纸张贴上去,但见团案上那高出一字处赫然写着——
甲字十三号!
容真见状,嘴唇一下子哆嗦起来,他看着徐韶华,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你,你……”
唐清乃是覃阳县次名,并未如容真那般留意徐韶华的号牌号,这会儿他昂看着那案纸,轻摇折扇,不由得感叹道:
“甲字十三号,应当是本次十三县的案之一了,也不是何人有这般本事,竟然能在头场便力压其余十二县案!
容同窗,看来此番我们还要好好努力才是。不过,这也才只是头场,还有回旋之机。”
容真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终于平静下来,他轻轻道:
“十三号,是徐韶华。”
容真这话一出,唐清手里拿着的折扇“咣当”
一下落在地上,这下子那不可置信挪到了他的脸上。
而相反的是,容真的表情变得格外平静,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韶华,深深拱手一礼:
“徐同窗,容真……拜服。”
是了,能说出那样的崇论宏议,学问之
上又岂会不及旁人?
至于那短短一个时辰交卷,却直接斩获头名,让这千人望其项背的本事,落在这少年身上,又似乎正常起来。
徐韶华见状,抬手托起了容真,含笑道:
“容同窗言重了,尚有两场,愿容同窗策顽磨钝,奋有为。”
容真闻言,精神一震,未曾想方才自己那般冒昧还能得徐同窗一番鼓励,当下又羞又愧,只道:
“徐同窗肺腑之言,容真谨记在心。”
随后,容真这才告辞与唐清一道去旁边的告示牌处,看着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头名考卷认真看了起来。
内容还不及看,只看着那字迹,容真便忍不住赞了一句:
“好字!如此功力,不知耗费多少寒暑才能得来。”
那语气之中,竟隐隐有了敬服之感,一旁的唐清又一次吃惊的张了张嘴。
那位徐同窗不过寥寥数语,竟然能让一直对他那般排斥的容真心悦诚服吗?
可等唐清看到那头名考卷的字迹时,也不由得愣在原地,他自诩文墨风流,可却输在意蕴之中,
这府试头场,既查帖经亦查字迹,但又有多少学子能做到在字迹之上远胜旁人?
这便罢了,等唐清将那答卷一一看过之后,整个人一下子沉默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从师长长辈的口中听说过哪个人可以做到帖经无一错漏!
这可是所有经书之言!
除非他能将所有经书记下,可是……他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