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是他自己说过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老人话音戛然而止。
大川杰的眉压低了一些,感觉面前黑袍老者的背影有点陌生。他心中一动,没来由地被孩子的目光吸引,转而认真地盯住孩子的眼睛,他像是寻找着,但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蛮族少年的眼睛——疲惫、惶恐,甚至显出了一些绝望。
可大川杰忽然又觉得一阵心悸,眼前孱弱的少年仍在努力地抬头,在火苗窜动的时候,他那黑色的眼瞳跳动起了前所未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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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眼里的疑惑和不安加重了,出于某些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原因。
良久。
在耐心耗尽的最后一刻,铁门外戍卫的武士正打算介入,而模糊的声音刚好从底下响起。
“有时候,草原就是这样残酷,你的父亲将他最好的儿子送到了草原中心,占据那里的狮子松了一口气,以为风原铁骑不会对他们的王子发起冲锋,但索尔根显然低估了你父亲的凶狠。”
“在草原的历史上有过很多凶残的事迹,凶戾无比的武士手里血迹斑斑,但连他们那样的人都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而你的父亲做到了。他坏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但他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后悔自己犯过的错。”
“在过去十余年里,你也许已经听见了一些偏见和误解,北陆的文明一直都处在一种极不均衡的状态,我们过度依赖于开辟世界的力量,却忽略了建设。蛮族人热衷于掠夺土地却将其荒废,即使拥有重塑文明的可能,也会迷失在混乱和秩序的交替中。”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他的脸贴近到孩子的耳畔,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如今的北陆不是适合你的时代,它无法遮庇你脆弱的一面,你也同样无法为自己的强大而全力以赴。但天数有定,我知道那样狂悖的力量并非独属于你,上苍始终没有遗忘这片蛮族人的土地。北陆无法遮庇您的脆弱,但上苍可以。”
阿努拉愣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大地,走入历史的长廊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看不见天海的浩瀚,也不似中洲大地琼楼玉阁浮阔远空,但一切总归是会改变的。即使是绝望于生命的人也会在死亡的时候迈出走进乌木青祉的一步。我们需要一个宿命的英雄,正如蛮族神话里斩狼的勇士,无惧死亡迈入乌木青祉的英雄,哪怕他们最终死在了那片雪原,死在了不见天日的地底,他们的勇气仍然会引领所有人前进。”
“在无数迷茫里,能使我坚信不疑的是——你,阿努拉·布兰戈德·鲁达喀尔,你是被上苍选中的人。沉重的宿命一定是孤独的,就像是那颗远空的孤星,且与诸星悖行,是人们口中的不详、凶恶,甚至是怪物,但当悖星落入天际,所有星辰都将追随!”
“我也是诸星之一,虽注定与你背道而驰,但在明晰悖星的轨迹之后,我们会竭尽全力驱使自己远离他人,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
他的话音充斥着神性的光辉。
身后,大川杰的手压住了他的袍肩,耳语着说,“不要待得太久……计划……”
无数奇怪的声音如碎片般传出阿努拉的耳中,枯黄的草面阴影攒动,是从铁门递来的影子,带着一阵轻微的脆响,似乎是武士委身时黑甲嵌铁的碰撞。
“知道了。”
大川杰听见对方低低的声音。
黑袍老者转而继续对阿努拉道:“孩子,宿命是注定的,死亡虽然是每个人的归宿,但对你而言,显然时间还没有走到尽头。凡苍天之木,扎根泥土,日晒雨淋,展天之向而独立林间,注定枯谢所以枝高叶盛。”
话音渐弱,黑袍老者旋手捋起曳地的袍角,顺势挽起孩子的手。
两人做了最后的对视。
一方于惊惶中瞪目,一方则没有一丝情绪流露,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正如老者最初的言调,他们都已身不由己,被困囚笼的孩子受制于空间的禁锢,生命流逝的老人得以窥见时间的尽头。
铁门重重合上。
火光颤抖着褪却。一切像是变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低矮的囚笼暗了下来,仿佛是回归夜色,可却不知道太阳何时才会再来。
黑暗中,阿努拉颤抖着再次听见残风轻鸣,以及角落里那水花绽开的声音。
他的脑海犹如水花般漾起涟漪,碎片的记忆勾勒着一幅图案——鹿首,来自于黑袍老者挽起袖口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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