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柳。”
“父亲。”
杨志远与梵音一同开了口,听到怯生生的声音,杨志远忍不住朝前迈了几步,看着她瘦黄的小脸,秃秃的小脑袋,他颤抖着手欲摸一下,又觉愧疚的垂了下来。
长叹一声,似有千言万语憋在胸口无法讲述,那一丝情愫让梵音忍不住更低了头。
她终归是冒名顶替的,心底难免愧疚更重。
“三弟,既然已经见到了,不妨先去用饭,待吃饱了再叙父女之情也不迟,走走走,开席,今天要一醉方休”
杨志飞壮了胆子拽着杨志远就走,杨志奇在其后簇拥推搡,“对,今儿在家中为三弟办庆功宴,你为咱们杨家光宗耀祖,功不可没啊”
二人连拽带搡,让杨志远推脱不得,未等多说两句话便离开了正屋。
杨老太太看着梵音,将身旁的人打下去,上下扫量几眼,点头道
“你倒是老实的,或许他会在此呆几天,你还要辛苦几日。”
“不辛苦。”
梵音的声音很脆,杨老太太点了点头,斟酌道“既是你食素,就在这儿用吧,用完了让陈婆子带你去我的院子,晚间你就歇在那里,有什么用的,都让陈婆子给你拿。”
梵音故作松了口气,连忙行礼道谢,杨老太太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这算蒙混过关了吗
梵音寻常并非是个话少的人,这种时候言多必失,她才谨言慎行,鲜少开口。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杨老太太连用饭都不允她与杨志远一起,显然是个谨慎狭隘的人,她就更不能表现的太主动。
杨志远,他刚刚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愧疚更多,或许是见到她削为尼感到不解,目光中才露出审度困惑,多年未见,他还记得自己女儿的容貌吗
这件事要怎么办呢
梵音一边用饭一边想,她可不是要冒充杨志远的女儿就罢了,她还要让吾难师太和自己能平安的离开。
窗棂漏进来的轻风吹掉桌角蝴蝶兰的一瓣花蕊,飘进了梵音的碗中,她浑然不觉,就这样的跟随着饭菜入了口,心中只想着,这件事是个难题了。
此时,杨志远见到杨老太太独身一人来用饭不由得皱了眉。
杨志飞连忙解释,“怀柳如今还跟随师太修行食素,咱们这等荤酒桌席,她是瞧不上的。”
杨志奇即刻端起酒坛子,为杨志远倒酒,“来,多年没见了,哥仨最想的就是你,今儿是给三弟的接风宴,一定要喝个痛快”
“明儿全村子连开七天的流水席,咱们杨家的喜也要全村老少一同沾一沾”
杨老太太都开了口,杨志远也没对女儿不同席一事再多纠结,只寻思饭毕之后,再父女好生聊一聊。
可这一顿饭从白天吃到了夜幕西陲,直至倦鸟归巢、月星高照,那一屋中仍在杯酒欢歌,喜乐融融。
梵音已经用过了饭,正在杨老太太院子的角屋中歇息。
似是怕杨志远单独找上她,杨老太太一直到很晚都没有与梵音分开,直到陈婆子来回话,说三位老爷醉的起不来身,被各自抬回屋中睡了,杨老太太才算作罢。
“今儿就歇了吧,明儿起,村里头要连着办流水席,你是清修之人,就不必参加了。”
杨老太太似也身心疲惫,说完此话便回了她的正屋歇息。
梵音洗漱后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不仅是因心思杂乱,也是因陈婆子的鼾声实在太响亮了
以后的事,明日再想吧
梵音紧了紧被子,阖眼睡去。
感觉并没睡多久,梵音隐约听到院子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杨老太太的屋子出出进进,偶有轻声叙话,没过多大一会儿,屋中忽然进来一个仆妇,一把将陈婆子拽醒,“快起来吧,老太太让你快些给四小姐洗漱更衣”
“怎么了什么事啊”
陈婆子迷迷瞪瞪的擦着眼角的污垢,“连卯时还未到呢。”
“三老爷独自一人去了佛堂,老太太都急了,正派人去请三老爷过来用早饭,你快伺候四小姐起来”
“居然去了老尼姑那里”
陈婆子吓了一跳。
仆妇也有意抱怨两句,低头嘘声的道“可不是嘛,昨晚刘福家的送的饭菜,那老尼姑纹丝未动,居然连口水都没喝”
“天啊,她不会跟三老爷说了什么吧”
陈婆子的脑袋上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立即清醒过来,仆妇边说边往外走,“行了行了,少唠叨了,快些吧,小心老太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