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绝对没有想到,杨志远当初离家求学是那样的艰难。
她也没有想到,杨志远之所以独自一人上路,是因为他的兜里只有十个铜板。
十个铜板能买什么
在杨家村中,十个铜板不过是能买上二十个素包子,城内的物价可比村里高得多他若带上了媳妇儿孩子,哪里能养活得了
梵音看着杨志远整个人伏在地上失声落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她相信,他是真的怀念柳氏。
“柳儿,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听到我的话,我如今还不能完全的脱离他们杨家,等我博得更高的官名,我一定要为你立上杨家嫡妻之位,为你修一座更好的坟。”
“还记得吗怀柳降生时,她的名字是你给起的。”
“我姓杨,你父姓为柳,你要我时时刻刻的心中有你,可惜春怀柳怨,别恨离愁,柳儿,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我不会再犯之前的错儿,我会为女儿做好打算,不会让她再任那些人欺辱”
杨志远一边儿烧着纸钱,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着话。
梵音在一旁看着他,看他时而抹一把泪,时而脸上扬起坚毅、硬气的神色,更带有一副誓不罢休的决绝。
或许他的心绪很乱吧梵音心里想着,而刚刚他那一席话,也表明他还有很多顾忌,尽管心中怨恨杨家人的刻薄刁钻,可他还是要忍耐。
他的平淡,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父亲。”
梵音忽然叫出声音,杨志远看向她,带有一番慈爱的神色,“先不要说话,给你娘烧完祭品咱们再说。”
“我只想说一句,”
梵音没有听他的,“而且要在娘的墓前说。”
杨志远认真起来,正色的看着她,“好,你说。”
“我要跟您走。”
梵音的语气带着稚嫩腔调,但话语的沉重让杨志远沉默了,还未等他再说什么,梵音继续道“若您不想有母亲的悲剧重演的话,就带我走吧”
说罢,她便继续的为柳氏烧纸,火苗很猛,好似柳氏在阴间的应答。
杨志远转回身看了梵音半晌,他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的念叨着为柳氏烧纸。
未过多久,杨志飞和刘福匆匆赶回,见那个婆子离的很远,杨志飞皱了眉,走到杨志远的身边,也跟随着往里填了两张黄纸,“唉,弟妹啊,如今三弟出息了,为杨家光宗耀祖了,你就安心吧,多烧点儿纸钱,孤魂野鬼也别来找我弟妹的麻烦。”
扔在火堆里的纸钱儿被一股邪风卷走,灰尘扑了杨志飞一脸,让他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随即“哎呦”
一声,扶着腰道“腰,腰扭了”
梵音强忍着没有乐出来
打个喷嚏都能扭到腰,老天爷这是瞧他们不顺眼了吧
该活该
杨志远将手中的纸钱都烧完,缓缓起身过去看着杨志飞,“大哥今儿辛苦了,不如您先回去,我明日一早就带着怀柳回,您若不放心,就让刘福和那个婆子留下。”
“三弟,要不还是跟大哥回去吧三弟妹一定知道了你的心意,不会在意你是否多陪一晚,如今家中还有流水席开着,全村老少都等着多见你一面,即便有你二哥在,可他那个人撑不住场面。”
杨志飞苦口婆心,外加一副沧桑泛青的脸,那副模样实在是让人从脚后跟儿冷。
“弟弟已经这样决定,还望大哥能理解一下,也辛苦你与二哥了。”
杨志远泛起一分笑意,推着杨志飞上了驴车,更是告诉刘福,“送你们大老爷回去,明日一早再过来即可,我就在这里等着。”
“是,大老爷,三老爷心疼您,您还是上车吧。”
刘福堆笑的奉承附和,也实在是杨志飞的肚子太不争气了,他从昨晚陪到现在,只觉得喘气都是臭的。
这位老爷还是赶紧回家歇着算了
杨志飞也觉得自己的肚子实在是丢人丢大了,反正昨天都已经安置好,他来一趟也四处看了,没什么纰漏,索性又寒暄两句便上了驴车,由着刘福先送他回去。
婆子拿了锅碗和带着的水、粮出来,已经准备为杨志远等人做饭。
杨志远摸着梵音的小秃脑袋,心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目视远方,脸上一派萧瑟忧虑,梵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是个茶杯茶壶一样,被当成了把玩的物件,躲开一步,让杨志远的手抓了空。
杨志远缓过神来,看着她一脸的幽怨,歉意的一笑,“是为父失神了,失神了”
“您如若要在这里陪着,让婆子搬一个凳子来吧,毯子也行,如今天暖,席地坐下也不凉。”
梵音的声音轻飘飘的,童音未消,带着点儿稚嫩青涩,特别是她摸着自己的小脑袋,模样甚是讨人喜。
“都听你的。”
杨志远四处瞧看,“不过要先定下来晚间我们歇在何地。”
“那就要问一问熟悉的人了,或许大伯早有安排。”
梵音看向正在收拾物件的婆子,杨志远点了点头,便招手叫她,“此地是否有安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