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亲自出席,作为员工的男女主角不管有多少的深仇大恨也要握手言和。
只见韩彩城亲自拉着桑柔的手,和蔼地问候道:“怎么了小柔?我来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在网上议论,说你今天不太高兴啊?”
桑柔面对长辈的关心,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说辞,“没有,我就是这几天通告太多,太累了。”
她指着自己的下眼角说道,“您看我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这位就是小孔吧。”
韩彩城将目光投向桑柔身边的孔安,一脸慈祥地笑道,“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啊。”
面对韩彩城的问候,孔安却像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眼看着韩彩城的手在半空中就要尴尬地收紧,身边的助理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在孔安的小臂上狠狠掐了一下。孔安这才如梦初醒地伸出手来,与韩彩城握手,回应他的问候。
除了助理以外,另外一个冷汗淋漓的是方才孔安凝视的人,韩彩城身边年轻的未婚妻。她是曾经的地产大王周怀光的外甥女,与周氏家族的其他儿女不同,由于母亲也即是周怀光妹妹的早逝,她在富二代名流圈里十分低调,直到一年前韩彩城原配病逝后,新绯闻曝光,这位周家的纯熙小姐才出现在媒体、名流的圈子。
仿佛是为了与年长的丈夫更加匹配,纯熙今晚的打扮十分妩媚而成熟。一条单肩吊带的黑色礼服、闪闪光的项链环戒、黑棕色柔顺蓬松的卷、如雾光般朦胧又晶莹剔透的眼影红唇,无一不昭示着她优雅尊贵的身份。
在这片尊贵光辉照进孔安眼中的一刻,他感到整个身心都灼烫起来,即便是舞台上最耀眼的聚光灯、即便是被打碎的强光灯管,都没有这一刻的这份光来得灼烫。
孔安在与韩彩城握手的瞬间微微低头,余光落在纯熙的脚上。为了在确保礼服搭配的同时又不拂了丈夫的男性尊严,她穿了一双经过单独定制的有着高跟鞋基本外形的低跟鞋。小巧精致的鞋跟微微后侧,立于韩彩城斜后方,凸显出一位成功男士的高大威严。
这一刻,灯光打在地面的浅影里,是纯熙精致的衣装和冷艳的脸。
“对不起,我,我刚才,太紧张了。”
孔安在助理的提醒下试图挽回方才的疏漏。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和语气一样的干涩,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口中的“紧张”
,连嘴角那一丝客套的笑意也扭曲成了一道僵硬粗糙的线。
纯熙悄悄地想,她最喜欢的梨涡不见了。想到这,整个人都暗淡下来。拥挤的人群周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此刻,除了纯熙,没有人会不相信孔安的反常是因为紧张,包括韩彩城本人。他有些讶异,但想到孔安刚刚成名不久,见过的大场面毕竟有限,便又理解几分,于是也不再追究,所谓“紧张”
总是出于对大人物的尊敬,大人物自然无需怪责。
不过,基于一个演艺界人士的基本素养,在短暂的失态以后,孔安务必能够迅恢复舞台和镜头前的标准化微笑。同样,由于公司的内部公关,这个转瞬即逝的尴尬时刻最终未能曝光于下一秒的网络头条。
然而,还有一份尴尬来自于今晚男女主角的互相冷脸,冲在第一线的娱记们已经开始在小圈子里猜测孔安的失态与桑柔有关,于是,一些天马行空的传言断断续续地在网络平台流传开来。比如,孔安与桑柔吵架是因为桑柔的父亲反对他们恋爱;桑柔的父亲与孔安的老板是世交,这令孔安感到自卑;孔安想要攀上桑家这个高枝,若是成功入赘就再也不用卖唱了……
尽管公司公关连夜加班压热搜,各种电影内容宣传的正面词条下仍遍布着这些猎奇的小道传言。当然,对于这夜的孔安来说,这些流言根本不会对他产生丝毫的影响,他的目光也不会在相关页面上多停留一秒,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纯熙镶着金链的黑色晚礼服和冷漠而艳丽的脸。
会后采访接近尾声,大批媒体纷纷散去,主演终于有了脱身的机会。孔安请辞了接下来的晚宴,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先行离去。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他一贯孤僻的性格使然,没料到他从后台走下楼梯之时竟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撞在左前方的栏杆上。离他最近的桑柔本能地上前将他扶起,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孔安面不改色地摆摆手道:“没事,谢谢。”
桑柔收回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在逐渐灰暗的灯光下愈行愈远,最终消失于门后。
此刻的孔安,在桑柔心里变成了一个谜。她想猜,却找不到丝毫的线索;她想解,却寻不到任何的密码。
走出场馆的孔安,离开了密集人群的笼罩和无数聚光灯的烘烤,终于呼吸到一丝新鲜的空气。他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忘记,他由衷地相信忘记是世间最好的良药,他必须忘记,只有忘记,才能够活下去。
初冬的夜风已是彻骨的冰凉,北方干燥的空气和连绵不止的风沙刺在他的脸上,闭上眼睛,他几乎听到皮肤撕裂的声音。
停车场内,孔安浑浑噩噩地打开一扇熟悉的车门,然而下一秒,却感到一盆凉水泼向了他的头顶,这不是真的凉水,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人,看到就毛骨悚然的侧影。
披上了一层黑色披风的纯熙,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临时烫染的卷已经微微散开,披在颈间,被擦拭过的口红已接近自然的唇色,只有高质量的粉底液仍顽固地粘在她的脸上,被漆黑的夜反衬出骇人的白光。
孔安怀疑自己开错了车门,连忙抬头左右看了一眼,心下一阵悚然,他问:“你怎么有我车的钥匙?”
象征性的香槟仪式留在他的喉间的残酒依然浓烈,使他在突然开口的那一刻声音露出一丝沙哑。
纯熙头也不抬,镇静如故,低声道:“你看清楚一点,这是我的车。”
孔安一怔,立刻走到车前再次确认。然而,在他看到车牌号的那一刻却如五雷轰顶,昏黄的地灯上,这款外观颜色与他的车一模一样的汽车前面,挂着一个令他永生都难以逃脱的标志——“京ao724k”
。
这辆车,不止外观和颜色,连车内的座椅、摆设都与他的车一模一样,四下充满了他的气息,包括前操控台角落里一小盆仙人掌,包括那突然闯入的、镶着他名字的车牌号,还有那个曾令他刻骨铭心的日子——
7月24日,他在云南古城的某个街道上,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没有纸醉金迷,没有笙歌燕舞,只有至纯的偶遇和至真的爱。
车内,纯熙已微微抬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隔着厚厚的车前玻璃,她的唇齿微微开合,在这个静如死水的深夜里,挑动起他心底早已掩埋多日的波澜,她的意思,他听得清清楚楚,她在说:“孔安,你忘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