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巡,槿芫夫人道:“去年冬至,妾被梦魇所困,南方有一部族善乐舞,通鸟语,让妾免受梦魇之苦。”
“本君怎么未曾听夫人提过?”
“妾不愿让圣君劳心费神,今日宴会,妾请了那部族中的人,为圣君献舞乐。”
九闻执轻笑,“既是夫人安排,那本君也想看看有何玄妙之处。”
槿芫夫人勾唇柔柔一笑,让人传令下去。
不多时,两位赤足短衣女子走进了殿,墨色长及腰,手臂腰间挂着一串银制饰品,上面涂着靛蓝深紫颜料。那两人手中拿着短笛一样的乐器,肩上不知是顶着什么东西,只用一块黑布盖着。
南方有不少避世部族,奇装异服不过是部族传统,可让众人觉得最奇怪的,是这两个女子脸上都纹着密密麻麻的图案。连带着的,连手上也有。
“开始吧。”
槿芜夫人柔声似水道。
那两个赤足女子揭下了身上的黑布,那黑布之下有一只怪鸟站在各自的肩上,羽毛蓝黑相间,尾羽颇长,鸟喙赤红。
悠长而沉重的乐声响彻在整个大殿内外,一重盖过一重,像是天际尽头越不过的千万重大山,欲将天地囚困。
温祭回到殿内的时候,止步听得一声鸟鸣犹如利剑,随着殿外长风而起,贯穿耳膜。
华殿满座中央,两个部族纹面女子赤足跳着像是祭祀祝祷的舞蹈,两只玄鸟在殿中飞舞盘旋不停。
温祭驻足看着,忽觉眼前这一幕尤为诡异。
而视线穿过宴会,他冷冷看着对面坐着的一个人,即便换了容貌,温祭还是认出了他。
除却身形气度,那人眼中同样是冷冽仇视的敌意。
君烨。
温祭回到座位上,眼睛仍旧是死死盯着对面。身旁的人消失不见,他恨不得冲过去杀了那人!
他安排跟着南弋的两个女侍卫只是被迷晕了过去,身上没有刀剑伤痕,能有能力这般用毒的,大抵不是君烨安排潜伏入宫的人。若是君烨的人出手,那两个女侍卫根本没命可活。
如果不是君烨的手笔,那难道真的是南弋么?
难道……她真的已经恢复了记忆,从头到尾都在骗他?若是如此,那她从一开始就一直在伪装,在骗他。以身入局,她为了什么?
温祭慢慢抬头看着那高位上谈笑晏晏的女子,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可就在一瞬间,耳边鸟鸣幽幽,眼前舞蹈诡异,一切开始模糊起来,温祭后知后觉现周围所有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陷阱。
宫侍走近,倒满酒杯。
温祭只觉眼前微微恍惚,周围的声音争先恐后钻进他的脑子,充斥杂乱,他撑着自己清醒过来,一瞬间耳中静止,只听见自己低喘的呼吸。
酒杯倾倒,宫侍见状上前想换只新的,却被呵斥。
“退下!”
温祭冷笑不停,笑自己愚蠢。
都当他是傻子是吗?!
赤月宗背后的人引诱他入宫,不是盯上了温家,而是盯上了南弋!而那情人蛊……是他亲手种在南弋身上的……是他种下的……从一开始,那人就在做局。
而他,亲手拉着南弋跳进了陷阱。
而她呢?到底是真的被情人蛊影响失去了记忆神智,还是……伪装欺骗他,利用他引出赤月宗的人?
温祭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如今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不敢用她去赌。
他不敢让她置身危险,不敢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人群之中,君烨看着对面的那人,手指随着那怪异的乐声舞蹈,有规律地一直叩着桌面。
殿外阴云密布,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九闻执听着内官的禀报,却是感到格外意外,下令让人即刻迎接,止了殿内的乐舞。
那两个赤足女子收了乐器,而飞动的玄鸟却仍旧盘旋在大殿上方,听得一声叫唤,这才乖乖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