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慎問:「你為何不參加武舉?」
參加科舉固然亦有把握,但困廟堂之深從不是宋子慕的本意。
「比起武官,皇帝肯定會更放心文官。」宋子慕明白鍾慎疑惑的點,「我參加科舉,不代表我以後就不能使劍了……這不是還有你嘛,慎哥。」
鍾慎裝傻,「初次見面,宋小公子在說什麼?」
宋子慕在身側摘了一朵鳳凰花,從樹上丟了下去,被鍾慎單手接住。
「慎哥,別裝,你還真以為我這些年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呢。」
「三年前的離州匪患,兩年前的流民暴。動……你帶兵處理完了,那些人就都銷聲匿跡了,人去哪了,別人猜不到,我還是了解你一點的。」
鍾慎攤了攤手,表情隨意,好像他們不在談論該殺頭的謀逆大事。
宋子慕又摘了片葉子丟下去,葉子輕飄飄地打著旋掉了下去。
「慎哥,晚點謀反唄,等我考個狀元,讓我爹長長臉再說。」
一陣疾風掠過,荒山十里無人跡。
兩人這麼隨意地聊著,也不怕被人聽見。
說起來,對宋子慕而言,和鍾慎只是三年未見。
對鍾慎而言,和宋子慕的訣別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話題逐漸從正事變成無厘頭的閒聊,聊著聊著,宋子慕突然問:「慎哥,我走以後……你那邊過得怎麼樣?」
鍾慎回答:「很好,天下太平,國庫充盈,百姓安居樂業,是你想要的太平盛世。」
宋子慕聽到這個回答,並沒有如鍾慎預料的那樣開心。
「我問的不是天下,我想問的是你。」
鍾慎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啊……也很好。」
瘋魔一般守著自己曾經不屑一顧的江山,護著自己從不在意的黎民百姓。
每年為某人刻下四十九盞蓮燈,卻連去那人墓前看一眼都不敢。
討厭大雪天,討厭紅燈籠,討厭鳳凰花。
千思萬緒流轉在胸口,月光明滅,眼神的光在黑夜之中顯得黯淡。
「我過得很好,活得頭髮都白了,臉上也有了皺紋,壽終正寢。」
宋子慕低估了自己在鍾慎心裡的分量。
聽到對方說「壽終正寢」,滿心慶幸。
「那就好。」
鍾慎也說,「我也覺得。」
或許這輩子的重生,就是用上輩子行善事,刻蓮燈攢的福報換來的。
許是氣氛太過沉重,宋子慕又揚聲喊了一遍鍾慎的名字。
「鍾慎!我要跳下來了,你接住我!」
鍾慎站在樹下,張開雙臂,唇角的笑意很清晰。
「好。」
宋子慕也張開雙臂,重心往前,一點也不含糊地往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