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汾愣神的片刻,深牢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望风的狱卒示意她先躲一下。
“他们在水和饭菜里下了毒,千万不要吃!”
谢乔边说着,边轻车熟路地躲进拐角的黑暗里。
送饭的狱卒脸色阴鸷地走进来,打开食盒,放好盖子,再将饭碗和水穿过木桩里送。
梁汾站在木桩前久久地凝视着饭菜和那碗水,眼神凝重,“何人指使你送饭送水?”
浑厚的声音让狱卒微微一滞,想了想,赶紧答话:“将军,无人指使,只是牢中惯例。”
“下过药?”
闻言,狱卒下意识地惊一了跳,身体就要往后缩。
然而梁汾的手更快,穿过木桩,一只手捏住狱卒的脖颈,将他拖了过来。近看才发觉这张脸甚是熟悉,什么时候见过,他忽然想起,此人正是张栗府中的仆从!
一脚踢翻水碗,碗中液体倒在地上,呲呲呲地翻沸。
梁汾顿时怒火攻心,手上力道加到最大,咆哮道:“尔等安敢害我!”
随着咔嚓一声,脖子被拧断,狱卒双腿拼命蹬地,僵硬,彻底失去挣扎。
谢乔从拐角跑出来,看看倒在地上的狱卒尸体,一转头,外面负责替她望风的狱卒目睹了全过程,他惊惧得说不出话来,扭头一溜烟逃了。
不知是被吓跑的还是去报信了,深牢里显然待不下去了。谢乔看向牢房内的梁汾,长话短说,“将军,张府君欲置你于死地,你留下必死无疑,若被害死于深牢岂不憋屈?跟我逃吧!”
梁汾渐渐恢复理智,看向谢乔,郑重点头,“好。”
早先他以为自己尚有一线生机,哪怕鞭杖加身,受些牢狱之苦。他与张栗虽然不睦,但不至于害他性命。若论罪,交付有司,尚有辩驳伸冤的机会。但张栗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妄图在大牢里下药害命。
退无可退,无路可走,他被逼上了绝路。
狱卒带着牢门钥匙跑了,牢房的木桩粗且结实,人力是不可能破开的,但谢乔早就为越狱准备好了铜锯。
铜锯刚锯开一半,梁汾用肩臂奋力一撞,牢门便被轰然撞开。
谢乔从背包里摸出上满弩箭的连弩,领着梁汾往外冲。
刚一踏出县城大牢的门,耳畔战马狂嘶,郡府方向燃着一簇簇火把,城中已然大乱。
匈奴攻城了!
张栗被仆从叫醒时,翻身就立了起来。他和衣而眠,鞋袜都没脱,早就做足了准备。匈奴攻城,即是他遁逃之机。
亲众迅速在郡府前集结完毕,是五百守军中最精锐的一支,足以护他逃往离酒泉郡最近的广至县,其余守军则帮他殿后。
“府君,匈奴正齐攻南门和北门,东门兵力薄弱,我们可往东门去。”
属下禀报。
“好,东去。”
张栗踩住马镫,在仆从搀扶下跨上了马匹,勒缰调转马头。这里离东门最近,出了东门他就鱼入大海了。
“张府君!”
就在这时,前方道路上忽然响起一声洪亮的喊声。
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朝他走来,反握着一柄长枪,火把的光芒映亮来人的脸庞:竟然是被他下狱的梁汾。
“张府君,胡人攻城,你何忍弃城中百姓先逃?”
梁汾质问。
“休得胡言!匈奴势大,此乃弃卒保帅之策,汝鼠目寸光,岂可识之?”
张栗面不改色,扬鞭抽在马屁股上,“驾!”
旋即纵马而去,部众紧随其后,驰往东门方向。
黑暗街巷中出现一架连弩,扳机被扣动,一支弩箭破风而去,嗙地一声,敦煌太守张栗应声摔下马去,弩箭径直洞穿了他的肩胛。张栗在地上垂死挣扎着爬行。
梁汾突地从人群中冲杀出来,手起刀落,一刀劈下张栗的首级,长枪将之挑起。
“张栗首级在此!”
部众见状皆惊惧,纷纷跪伏在敦煌郡中部都尉梁汾面前。
“你们皆是大汉的儿郎,城中是大汉子民,焉有未战弃城而逃之理?兵者,民之屏蔽也,若伤吾民,兵死尽耳!”
梁汾慷慨陈词,额头、脖颈间血脉喷张,他抓住马鞍,飞身上马,长枪指敌。
“寇已入城,我等无路可退,随我接战,战至最后一刻,自刎归天!”
“愿效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