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二,今日是晏晏的两岁生辰。
晏晏两岁了,聪慧灵巧,会说许多话,席间也很乖巧地黏着梁潇,让抱让亲,可就是不肯对着梁潇叫一声“爹爹”
。
梁潇哄了许久未曾如愿,见晏晏打起瞌睡,双目水润,便最后亲了亲她的脸颊,让乳母抱下去休息。
晏晏走后,侍女们将膳桌收整干净,捧着残羹冷碟齐齐退了出去。
姜姮正对着灯烛给晏晏做冬衣,梁潇看得眼热,想起了姜姮曾经给他做过的香囊,唯一的香囊,却是为了哄骗他要逃跑,最后还被她亲手给烧了。
他压抑下心底的酸涩,凑上去问“姮姮,你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件冬衣”
姜姮执针线的手一顿,随即微笑“我的针线活做得很一般的,也就晏晏年幼不懂事,不知道嫌弃。”
梁潇忙摇头“我也不嫌弃。”
说完这话,立即觉得不妥,想再改再补救,可又不知从何补起,宛如他们之间的关系,明知千疮百孔亟待修补,却又不知从何着手。
他能给出来的,从来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亦从来不是他想给的。
梁潇在心底哀哀叹息,终于放弃了执念,凝着姜姮的侧颊,说“收拾行李吧,过几天我就送你和晏晏走。”
姜姮本来已经重新低下头缝衣,闻言再度停手,抬头看向梁潇。
梁潇从桌底搬出一方不小的匣子,放在桌上,起身打开。
里面是一些宝钞,分散于各个钱庄,若合计起来少说也有五十万两。再有就是一些轻巧灵便的赤金叶子、银锞子,还有一些田契、地契。
梁潇道“我给你办了一份新的籍牒,没有人知道,足可帮你隐姓埋名一辈子。”
“哦,对了,还有这个。”
梁潇从角落里拿出一方髹漆檀木盒子,打开,里头装着那一对蛇鳞金镯子。
他微笑“这镯子也算随你历经磨难了,当初你把它们留在了襄邑的别馆里没有带走,我就把它们收了起来一直带在身上。好歹你是陪嫁之物,留着做个念想,将来传给晏晏也好。”
姜姮接过镯子,默默地看向梁潇。
梁潇脸上挂着轻快的笑,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份房契,“这是你在槐县开的那间书铺的房契,我计算过了,刚开始利润微薄,几乎都交了租子,我干脆把那房子买下来了,你若是喜欢,可以继续回去开书铺,不过”
他笑意微敛,倏地神秘起来。
姜姮被他撩起好奇心,抻头问“不过什么”
“那些秀才忒得孟浪,见你长得漂亮就天天去缠着你,你得雇几个魁梧能打的护院,若是苗头不对,立即打出去。”
姜姮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看来他是派人去槐县了解过她的生活了。
真是奇怪,从前他胡乱吃醋无理取闹时姜姮只觉得烦,而今却觉出几分可爱。
大约是因为他要放她走了吧。
交代完所有,梁潇长舒了口气,环视这间寝阁,略有感慨道“也不知你这些日子在这里过得开不开心。”
姜姮点头“开心。”
她没有敷衍,没有说谎,这里的日子衣食无忧,平静宁谧,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有孩童绕膝作伴,简直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
过去的十年,自从嫁给梁潇,她没有一日不再盼望着这样的生活。
梁潇得到肯定,欣慰道“那以后你再想起我时,可不可以把那七年的混账都忘了,只记得这些快乐的日子”
姜姮定定看着他,没有应声。
梁潇心中明了,却不再强求,他道“我要走了,你和晏晏走的那天我大约不会来送,所以今晚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能不能让我抱抱你”
姜姮垂下眸子,轻点了点头。
梁潇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靠近,张开双臂,将她环入怀中。
他的怀抱坚实温暖,如山海环绕,让人无比心安。姜姮放松身体,软软伏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
许久,梁潇那如裂玉般的嗓音响在耳畔。
“姮姮,你还是把我忘了吧,把我那很多的坏和一点点的好都忘掉,轻轻松松地过好下半辈子。我不再强求你什么了,你可以嫁给喜欢你、对你好的人,只是这一次一定要看准了眼,嫁个好人,让他一辈子疼你爱你。”
姜姮眼眶微酸,强忍着不哭。
梁潇最后紧紧抱了抱她,霍得松开,起身就走。
生怕自己后悔似的,走得极快,步履生风,须臾便消失在庭院里。
姜姮偏头,目送着他离去的方向,终于落了泪。&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