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名为“终了。”
“写的真好,你觉得呢。道友?”
这一刻所有的时间都被定格住了,台上的留影石沙沙作响,台下的人,默不作声,就连推杯换盏中洒出酒液也诡异的停在了空中。
唯有洛寒一人不受影响,他看着桌前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他的装扮赫然是台上那位短命皇帝的样子,而叶轻萱则变成了公主的模样,洛寒四下环顾,酒客幻作杀手,小二化作亲卫,大开的门口冷风灌来,面前的男子,摘下面具,露出那双狭长的眸子,阴险狡猾。眼中闪烁着令人熟悉的苍白灵力,如一位帝王注视着他。
“如你所愿,我是夜玄天,鸣凰部统领,幻天一族,余诺笙。此番前来只是想见识一下公主殿下这一世的师傅究竟是何许人也,今日一见倒是有些失望了。以你现在的修为你觉得能保护得了她么?”
余诺笙望着洛寒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说。
“呵,你若真的失望,恐怕也不会躲在假身之后了,至于你所说的什么鸣凰部,我并不关心,现在萱儿是我的徒弟,你若敢动她半分。我不管你背后什么鸣凰部还是墨麟部,都只会是一个下场。”
洛寒,冷哼一声。
他可不是吓大的,忘道者的实力确实非同小可,如今行走在中州的,仅他所知的便有“鸣凰部”
,“墨麟部”
,“青鸾部”
三部。至于是否还有更多,他虽不知,却可以推断,忘道者有白黑金青四大灵力,想必这与所谓的夜玄天四部也是有所关联。
“鸣凰部,作为老天帝旧部之中的温和派系,其主要职责便是保护四散的天帝子嗣,而另外三部是主张清洗,扶持新天帝的清洗派,我对于你斩杀另外三部的事有所耳闻,也是颇为佩服,只是苏醒的三部成员只会越来越多,而据我所知,小公主已是这座凡人界之中最后的一位天帝子嗣。待得三部祭炼好窥天神鉴,任你天上地下也是无路可退,无处可逃。你觉得你们能逃得掉?你觉得凭你一个连仙界都没听说过的井底之蛙能拦得住三部仙人?”
余诺笙对洛寒的威胁只觉好笑。
“你,一个小小的剑修,只不过是一个连仙劫都未见过的蝼蚁还要妄图挡住天威不成?可笑,可笑。若非公主尚未觉醒记忆,公主身边怎会留你一个凡人,做她的师尊。你也配?若非我是温和派系,三部只怕早已把你擒下,让你尝尝仙界的刑罚是何种滋味了。”
说话间余诺笙转头,连带着酒肆所有的客人一同转头,骇然的一幕定格,他们脸上都长着余诺笙的脸,带着诡异的笑平静的看着洛寒,让人不寒而栗。
“雕虫小技。”
洛寒冷笑一声,剑意冲天而起,双指并拢,一剑斩出,断绝虚妄,紫色的剑气如流星般坠入此方幻境,凌冽的杀气纵横。
银白色的眼眸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眼眶,右手腕处的禁制疯狂转动,冰冷的气息很快弥漫了幻境,冰霜如毒蛇一般攀上了那些虚幻的人脸。
镜面破碎的声音不断响起,一声接一声的,节奏逐渐加快以至于形成一场诡异的合鸣。
“咔嚓。”
余诺笙的身上,传来碎裂的声音,后者满不在乎的一笑,只是轻蔑的看着眼前如同剑锋般刺目的身影。
冷哼一声。散去了幻境。
一时间,吆喝声,笛子声,酒杯碰撞声,再次出现在酒楼里,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洛寒身上的杀气也如冰雪消融般很快就无影无踪。但是他知道,尽管眼前的幻境散了,但是刚刚的对峙绝不是什么幻境,他不着痕迹的遮住了,右手上的禁制。此时此刻它的颜色,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紫色的,而是掺杂着几点不易察觉的黑色。
他没有摇醒不知何时睡在一旁的叶轻萱,此时的她,正嘴角带着一抹甜甜的微笑,睡的正熟。好在酒楼的每一处都有隔绝噪声的阵法。也不会打扰到她。
明明是叫他出来看戏,却自己睡着了。他觉得自己这小徒弟真是有趣的很。
“若是将面具戴的太久,不知道戏中人会不会忘记哪一个才是自己呢?”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话,像是在问戏中人,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 “最初的最初,年幼的大太子,出现在繁荣的街上,彼时的他不知道什么是权利什么是拥有,他坐在轿子里掀起帘子,忽的瞥见一只小木鸢落在轿子前,一个粉色的小姐姐蹦蹦跳跳的,跑出漆红的大门,捡起木鸢,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一颗小虎牙,而后消失在视野里,年幼的他问起严肃的父亲,朱红色的大门里是一副怎样的光景,父亲只是责备他胡思乱想,并检查起他的背课来。”
“再后来满城欢庆的灯会里,他和那个蹦蹦跳跳的少女擦肩而过,那时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层面具,他也一眼认出了那双狡黠调皮的眼睛,她已经长得比他高了不少。而他的身边是父亲最器重的丞相的小孙女,牵着他的手,与他结伴同行,他知道会有人在暗处写下自己的一言一行,他赌气的抛开了玩伴的手,消失在人群中,其实只是想再看一眼那个小虎牙罢了。视线里,那身影远去,消失,他将手中的糖葫芦送给了那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撇了撇嘴,她甚至没有要哭的架势。”
“后来啊,他又长大了一些,他知道了自己是一国太子,未来的储君,他也知道那朱红大门背后是不安分的越亲王和他那藏不住的野心,如火焰般不加掩饰的野心,拥兵,自傲,结识门客,制作龙袍。这些都是他躲门口偷听来的,直到通敌的罪旨降下,他的血溅在了朱红的门上,他看到了少女眼中的惊恐和少年眼中的怨毒,还有父亲眼中的得意,他还是不懂。”
“他流连于烟花巷柳,奔走于茶馆酒肆,罕见的他有些厌倦了,太子的身份,觉得无聊,他想着什么狗屁太子,却不如那个王爷的身份。又是一年灯会,这一次他没有下去,而是站在楼上,吹着小风,莫名的他想见她一面,这种想法诞生了就像是火苗撩拨着他的心,他动身了,直到对峙的那一刻,她眼里的恐惧和那小王爷眼里的怨恨和紧握的手,彻底点燃了他,但是他又释然了,他的姻缘早就被定好了,选择权也不在他,他有些无奈,但是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还是有些低落,他能做什么,一声令下将那个讨厌的人杀掉?那或许这辈子都看不到她的笑了吧。他有些失落,离开了王府,回首是蓦然瞥见朱红色大门上那一片暗红的痕迹,像是一双眼睛一样,盯着他。”
“他坐在冰冷的龙椅上,只觉得宫中有些冷清,才想起上一批宫女太监好像已经被捉进了皇陵陪葬。又一年花灯节,他带着面具,走在依旧繁华热闹的街上,这是那个小王爷出征的第几年来着?不知不觉又走到那扇门前,似乎是风化的太厉害了,那讨人厌的暗红上终于消失了,他听着喧嚣中传来的笛子声,想着那小王爷的品味倒是不错,他没有进去,只是叫来了一个小孩子,给了她一串糖葫芦和一张纸,上面是一首曲子,至少是他最爱听的,随后吩咐她进去。他站在门前默数着,待到数到了七十二时,前奏响起,他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他就站在那里,像个怪人一样,听完了最后一曲。才心满意足的回宫,给宫里的每一个人发了五倍的赏钱,遣散他们回了家,也算是放假。”
“他派人送去一个邻国进贡的木鸢,本以为会像以前那般很快便退回来,但是这一次他猜错了,火光冲天里,暗红色的军队如潮水般涌进皇宫,像是一扇厚重的门,让他有些窒息,待到为首的人出现时,他了然一笑,正是那小王爷,他如释重负,反正自己这皇帝当的也没什么意思,小时候他以为他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直到后来他才明白,有些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是他愿意拿这河山与之交换也是无果的,莫名的,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妃子,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们,她们到最后也没能成为自己临死前的幻想,他甚至记不清他们的脸,一缕红裳飘过,他看着那双沉浸在复仇的喜悦中的眼睛,得意,欣喜,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背后的龙椅。心中出现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会娶她吗。”
他没说出口。
他的血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