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拿上大字坐回去,铺纸研墨继续写:“这里茅厕又不露天,还有暖炭,比庆城知府家里的还好,哪里会冷,姑姑,姑父究竟是甚官呀,她家怎这么好?”
李清赏不知侄儿此问何意,随口答着:“我跟她不太熟,也不知她究竟何官,不过她富裕很正常罢。”
有太上和梁王双爵在身,汴京以及整个汴梁州都是她的,她又能贫到哪里去。
“可学庠里有同窗都说,姑父的钱是民脂民膏,”
李昊心里犯嘀咕,嘴上也嘀咕:“我在老家也听知府家小孩说过,太上是欺压百姓的坏人,舅舅也说过,爹爹去打仗都怪太上梁王,是她引起天下大乱,姑姑您觉得姑父是个坏人么?她对您好么?”
“啊?”
李清赏对侄儿的问题何止出乎意料,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眼里满是错愕:“你怎会有这些想法?”
李昊坐姿端正写字,完全随口闲聊的语气:“学庠同窗知我住梁园后给我取绰号,还不肯和我玩。”
“取甚绰号?”
“李走狗。”
李昊不过才写两个字,端正的坐姿不复存在,脸快贴在笔杆子上,小嘴叭叭叨咕:“他们说姑姑嫁给姑父是攀附,所以叫我李走狗,不过我不在乎,因为谢夫子说,同窗们的观点是偏见,叫我不用理会,我觉得也是,只要姑姑过得好,其他不必在意,所以姑姑,您在这里过得好吗?”
李清赏在梁园住得可好?听见李昊此问,秉持“非礼勿听”
准备制造点声音提醒屋里人的柴睢,轻轻落下了抬起的脚,甚至还狗狗祟祟侧起耳朵去听。
“殿下?”
不料涤尘在门外扬声通禀:“谢嗣爵2来了。”
此言一出,里屋一对姑侄双双噤声,错愕眼神疯狂交流,满脸“太上何时进屋的?”
之惶恐,最后齐齐看向敞开的里屋门。
里外瞬息静悄悄,里面不安,外头尴尬,柴睢定了定神,没等涤尘说完便接话道:“引之书房见。”
涤尘道:“不是来找您——”
暴露后柴睢这才敢解下身上被落雪打湿的风衣,扬手挂在旁边衣架上,语慢声低打断涤尘话:“找阿照去外院。”
上御卫当差地点在前院,舒照不怎么来主院内宅。
被打断的涤尘终于得以说到关节点上:“谢嗣爵来家访,找昊小郎君。”
“甚玩意,家访?”
柴睢一步跨到门口,唰地挑起厚重缎面棉风帘:“找李昊?”
人生二十五年来柴睢头次听说“家访”
这个词,而且来访的学庠夫子是她发小伙伴兼生死之交谢随之,被访的学生是她莫名其妙凭空得来的“内侄”
李昊。
太上需要时间缓缓。
。
整一个时辰后,眼看到饭点,谢随之家访罢要走,温柔体贴地请病中李清赏留步屋门里。
只好柴睢出来送:“吃了饭再回呗。”
谢随之把挎包带斜背肩头,清贵女爵眨眼间便有了教书夫子那味儿:“出门前说了回家吃饭,大人3会等。”
寒风细雪已停,反比落雪时更冷,二人并肩往外走,柴睢道:“谢太傅与姚娘娘好?”
定国公谢重佛因病辞内阁等实权官职后誉加天子太傅,是称谢太傅,谢重佛年长于圣太上柴聘,其配偶姚佩云得柴睢舒照等人称呼“姚娘娘”
。
“托您的福,她们好……”
话语间出了门,谢随之收起正经来,拿肩膀撞友人:“没想到李娘子这样漂亮,笑起甚甜,我说她不会真是和首辅给你找的媳妇罢,听闻前日你耽为她和皇帝吵架,我还寻思你不是那种会冲动和人争执的人呢,见过李娘子后就能说通了,毕竟美人关很难过。”
此前李昊被夫子请亲长,李清赏去到学庠时谢随之在忙他事没能见到,后听同僚说李昊姑姑相貌不俗,今日趁机来看的确有几分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