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上来吧,免费帮我洗洗坐垫。人啊,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什么大不了的。上来吧,你还是个孩子呢。”
络腮胡的大叔笑呵呵的说着,停下车,探过身给他打开副驾驶的门。
卡洛斯犹豫一下,抱着书弯腰坐上副驾驶。
“谢谢。”
他礼貌的道谢,嗓音嘶哑而干涩。
“想去哪里啊?雨天没生意,你随便哪儿,我都有时间带你去。”
大叔大着嗓子说,穿着一身灰绿色的格子衫,棕色的卷,还有有些晒伤泛红的脸颊,看起来就是一个乐观的人。
卡洛斯望着前方摆来摆去的雨刷,窗玻璃上雨水不停地落着,又被雨刷刷去,周而复始。
他张张口,闭上眼,低哑着嗓子报了一个地址
他曾经的家。
橘黄色的出租车穿过下着雨的街道,车窗内,司机瞥了眼神色空茫的少年,感觉他悲伤得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
大叔一路上都在开解卡洛斯,无非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劝解,卡洛斯恍惚的回应着,心里却没有被开解半分。
纤细的手指抚过书上晕开的笔迹,毛毛的触感落在指尖。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曾经罗西手把手教他写花体字的场景,字迹那么熟悉,而那如父如亲,将他从地狱拯救上来的英雄却再也不记得他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人记得他,是不是说他哪怕有一天死去了,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他的□□会被烧成一捧灰尘,放在骨灰盒里,然后放进“无名氏”
的柜子里?
卡洛斯摩挲着书脊,又在心中否决若他要死了,他会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地方,会到时间与空间都不存在的地方,静静地死去,静静地腐烂……
他宁愿他无人知晓,也不愿自己的身上被刻上“无名氏”
这样可笑的名字,那是对他一生的否定。
橘黄色的出租车渐渐减,停在了一个带着院落的庭院门口。
别墅中,衣香鬓影,酒会上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言笑晏晏。
卡洛斯伸手打开车门,步到围栏外,心情如此刻的天气越阴沉。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越过围栏,他的目光落在庭院的一角,他曾经在那里种了一圃玫瑰,欧文哥哥给他搭了一个秋千,在他抑郁的时候天天哄着他玩,他们一起养了一只叫“球球”
的小哈士奇,一起第一次给“球球”
搭了个丑丑的家,旁边的石子路因为他下雨天磕了一跌被换成了木板路,门口他挂了一只白色的贝壳风铃,窗边被他用小刀刻了小猫小狗……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没有开得绚丽的红玫瑰,没有满载笑语的秋千,没有丑丑的狗窝,也没有那个蹦蹦跳跳、整天傻乎乎的球球……
石子路上雨水积聚,精致的别墅上没有可笑幼稚的涂鸦,别墅内,衣香鬓影,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虚伪的笑意,像一张张一摸一样的面具!
酒会中,珍妮姑姑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欧文堂哥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端着酒杯,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没有人记得他了。
真的没有人记得他了。
天边雷声狰狞,乌云翻滚,“轰嚓”
紫红色的闪电从云顶劈下,巨大的声响打断了热闹的酒会。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我先回去了,以后多关照啊!”
66续续客人离场。
穿着华贵礼服的妇人提着裙角,路过呆愣在雨中,直勾勾的望着别墅的卡洛斯,画得格外精致的眉毛微微皱起,视线瞥到一旁等候的橘黄色出租车上,嫌弃的啐了一口,好像望见垃圾一样别开眼,仰着头颇有优越感的提着裙子上了昂贵的豪车。
一辆辆不常见的豪车好像厂家清仓特价一样,一辆接一辆的路过,偶尔还有好事者专门凑近他,车轮碾过水坑,混着泥巴的浊水飞溅,泼在他身上,为原本已经湿漉漉的毛衣染上污浊之色。
出租车里,女广播员沉稳的声音传出来,“各位市民朋友,临时插入一条消息:经气象台布,近日,台风卡斯特即将在纽约登6,纽约局部地区将有大到暴雨,并伴随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请市民们出行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