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德胜适应了屋子的黑暗,双眼可以视物后,他眼睛随意扫了一圈,咣地一声倒在门上,膝盖都软了。
“大大大人”
汤信义坐在最中央的太师椅上,死人一样的脸沉没在黑暗中,越诡异。齐德胜看着瘆得慌,他哆哆嗦嗦地开口“公公大人,您怎么来了你来取孝敬吗哎您等着,我这就去取”
齐德胜立刻就要开门出去取金银财宝,汤信义说“站住。”
这一句话就让齐德胜不敢再动,齐德胜战战兢兢地看着汤信义,纵横商朝的老练商人此刻都要被吓哭了。汤信义说“我还看不上你那些东西。你过来,我吩咐你几件事。”
“大人竟然不要钱”
齐德胜不知道该放心还是该忧虑,他只能陪着笑脸说,“能为大人办事,是小的福分只是不知,大人要做什么”
第二天,楚锦瑶去赵氏那里点了个卯,然后就回自己屋子,坐在窗子下做针线。如今她手里突然宽裕了很多,绸、绢、布等各色布料,竟然满满当当塞了两个箱子。从前她手头没东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想做什么都做不成,而如今突然富了起来,楚锦瑶意外之余,就有心思做起自己喜欢的衣裳来。
她从前就很喜欢捣鼓这些,可惜苏家穷,她们姐妹俩的衣服都要缝缝补补,一直到实在穿不成了才罢休,等回了长兴侯府,楚家有钱,可是却没有钱到她头上,她全靠着公中的补贴,哪里有多余的布料来由着她祸害总算现在好了,她有了两箱子布料,绸、绢、棉都一应俱全,她想干什么,都没人再能指摘。
楚锦瑶一边穿针走线,一边感慨,搁在两个月前,她恐怕想也不敢想,有朝一日,她能自己拥有三十两的余银,两木箱的布料。可惜秦沂不在了,这些话,她没法告诉他。更可悲的是,除了秦沂,这么大的宅子,楚锦瑶竟然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分享。
楚锦瑶想着想着,就又有些出神。帘子突然被人打开,紧接着,桔梗的声音就响起“姑娘,老夫人差人找你。”
楚锦瑶立马回神,她放下针线篓,整了整衣服就往外走。“祖母为何突然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传话的丫鬟笑吟吟地说“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楚锦瑶满肚子狐疑走向荣宁堂,等她到了,刚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停了一堆东西。丫鬟们围在红木箱子边说话,看到楚锦瑶,她们脆声喊道“老祖宗,五姑娘到了。”
顾嬷嬷早就听到声音,她给楚锦瑶掀起帘子,笑道“五姑娘来了老祖宗正说起你呢。”
楚锦瑶看着荣宁堂这阵仗,怎么看都是有客人至,客人造访,为什么会说起她呢楚锦瑶俯身进屋,看到来人,意外道“齐掌柜”
“哎,是我”
齐掌柜站起来拱了拱手,楚锦瑶也还道万福。老夫人笑着,招手示意楚锦瑶过来“齐掌柜特意来拜访,执意要当面谢你。”
楚锦瑶一听,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连忙说“掌柜的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您不必一直记挂在心上。”
“姑娘救了我的老来独子,对姑娘来说,这是举手之劳,可是对我来说,这就是天大的恩德。”
齐德胜站在地上,脸上带着圆融的笑,难怪他能将生意做的这样大。齐德胜说“钱财乃是俗物,而姑娘却救了我家小儿,这岂是能用几箱子东西还清的我知道姑娘身份高贵,不缺这些东西,但是我身为末流商贾,除了这些阿堵物,我也再拿不出其他。若是姑娘不嫌弃,就收下吧。”
楚锦瑶顺着齐德胜的手势往窗外一看,这才知道,原来外面这些看着就沉的箱子,竟然都是给她的楚锦瑶简直惊吓,她赶紧说“使不得,我已经受了掌柜的东西,怎么能再收这等重礼”
齐德胜却说“姑娘若是不肯收,便是看不起我了。我齐德胜虽为商贾,但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姑娘于我们家,那是大恩情姑娘若是不收,便是要让我作不知恩的狼心狗肺之人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锦瑶还能说什么,老夫人见齐德胜当真铁了心给楚锦瑶送礼,心里感叹这个人会做生意,不愧是齐家的大掌柜,还人情竟然这样到位。老夫人也说“既然是齐掌柜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就好。”
老夫人都话了,楚锦瑶只能应下。她几乎是心惊胆战地看着众人将箱笼归好,一个接一个朝她的院子抬去。齐德胜见楚锦瑶终于肯收东西,他暗暗松了口气,搓了搓手,对老夫人说“老祖宗,我另有一件事,想和五姑娘说。”
楚老夫人也意外了一下,这还没完她看着齐德胜的模样不似作伪,于是淡淡点头,说“顾家的,你带齐掌柜和五姑娘去抱厦说话。”
顾嬷嬷应是,侧身引着他们往东抱厦走。楚锦瑶和齐掌柜坐到抱厦,虽说未出阁的女子不宜见外男,但是齐德胜是商,而且年龄也四十多了,算得上是楚锦瑶的长辈。再说四周光线亮堂,几步远的地方就守着丫鬟,外面还有楚老夫人看着,怎么都不会有人说闲话。齐德胜坐好了,才开口道“五姑娘,不瞒您说,你救下犬子后,连着几天我睡觉都不安生,总是梦到白事。我和内子商量了一下,决意再来侯府走一趟。今日冒昧拜访,多有叨扰,请五姑娘勿怪。”
楚锦瑶站起行了个万福,道“何敢。”
齐德胜继续说“方才那些东西,都是小人从库房整理出来,给姑娘做填妆的。虽然姑娘尚未定亲,我这就和姑娘说这些,实在很是冒犯。但无论话怎么说,理就是这么个理,多点银钱傍身总没坏处。姑娘,我话糙,您可别笑话。”
楚锦瑶笑了“掌柜说的有理,我明白的。”
这个齐掌柜也是妙人,时下确实有不少文人看不起商贾,觉得他们满身铜臭,甚至都耻于谈钱。但是楚锦瑶是吃过苦的人,如何不明白钱财的重要性。管他圣人怎么说,身上有财才是硬道理。
“既然姑娘明白,那就好办了。我送姑娘这些财物,说白了是感激姑娘的恩德,送些钱财给姑娘傍身。但是都说坐吃山空,便是有金山银山也不经花,所以,我名下还有一个新开的铺子,想请姑娘入股。”
楚锦瑶听到这里,悚然一惊,她愣了愣,问道“掌柜的可是在说笑”
“这么能叫说笑呢我是真心想让姑娘入股,虽然每月的入项不多,但好歹能给姑娘赚个零花钱。姑娘不必愁股钱,我来侯府的时候,已经把送给你的谢礼分成两半,一半抬到老夫人这里,另一半给您折算成股子,写成活契带来了。”
说着,齐德胜就从袖子里取出一沓纸,“姑娘您看,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