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州县公开招考领导干部一事尘埃落定,任命文件也随之出,只是县委组织部安排一周后赴乡镇报到,也就是说,已经不再算作县委办干部的副乡长江宁、穆绍春有个小假期。
江宁依然来到县委常委办上班,说还有最后一摞资料尚未输入电脑,只需三两天就能完成,到时将电子档案纸质档案一并移交,做到善始善终。
副主任杨婉青很是感动,瞅着电脑桌边那位埋头敲字的家伙好半会儿,好似意犹未尽,久看不厌。
此时,仅仅相处大半年时光,她竟有同室相伴多年的感觉,心中万千的舍不得,倒不是因为那小子长得清瘦帅气,而是通过桩桩工作小事,很容易感受到他的大方热情、辛苦勤奋、宽心体贴以及与其年龄不符的那份担当,让人敬佩又喜欢。
女人看男人,不管老男人还是小鲜肉,总是从感性出,由点点滴滴的好感汇集成涓涓甘泉的喜欢。卿幽兰也好,杨婉青也罢,她们皆不例外,从最初以审视目光看待江宁,随着相处时间日渐增多,慢慢改变了自己看法,不知不觉暗生好感,真到他离去时,方才觉得失去这样一位同事有多遗憾可惜。
杨婉青幽幽道“你这一走,也不知谁来接替,要是一位老实勤劳的家伙也就不说了,真担心他如穆绍春一般游手好闲万事不管,那就苦了本姐姐,就得既当领导又当干事重操旧业事无巨细亲手办理,哎,想想都忧伤!”
正行云流水敲字的副乡长头也没回,噗嗤一声笑了,乐呵呵道“看来,杨姐舍不得我离开,是因为不想亲自干活儿啊?哈哈,放心嘛,何广伦副主任舍不得累着美女下属的!”
杨婉青剜那小子一眼,娇嗔道“哎呀,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各说各的,你小子咋就不明白呢?”
听闻此言,江宁这才扭头看向临窗就座的副主任,双手依然不停翻飞,将键盘敲得啪啪作响,出言问道“我明白啥?哈哈,难道颜值与才华并重的杨姐姐舍不得玉树临风的江宁啦?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去那个连女子都见不着几个的横山乡了,杨姐姐,您意下如何?”
杨婉青臊得不行,白嫩脸蛋飞起两朵红云,只是女性天然顾面子不愿输了口角的心理作祟,继而露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训斥道“没大没小的家伙,是不是想死?”
戏弄少妇的副乡长突然仰头大笑,连敲字都顾不上了,抬手擦拭眼角泪珠,让佯装生气的少妇一阵莫名其妙。
江宁边笑边说“您晓得县委大院传出对你的评价不?哈哈,笑死我了,说我有一位奶凶奶凶的副主任,哈哈,我当时就问,凶我见识过,但从未目睹她奶凶,哈哈……”
少妇皓齿微露,咬住下唇,狠狠盯着这该死的家伙,恨不得上前将他撕碎才好,哪有这样挑逗自己上司的下属?
打闹一阵,安静下来的江宁突然幽幽道“其实,我也不想走,但是,我知道,江宁不得不走。”
杨婉青顿然惊愕,怔怔无言。
接下来几天,见到照常来龙头山上班的横山乡副乡长,县委机关干部热情招呼的同时更是高看一眼,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江宁每次都是热情回应,说几句欢迎哥兄姐妹来横山指导工作,顺便看望县委办小弟之类客气话。
县委办外出任职干部何其多,长期蜗居龙头山的机关干部早已司空见惯这些场面话,只是听着仍然舒服,也就还以更为客气的寒暄,有年岁稍长的机关老人还像模像样地叮嘱几句注意事项。就连刚开始那会儿对江宁有些看法的秘书们态度逐渐好转,见面就搂肩搭背,亲热有加。
现在,县委办副主任、常委办主任何广伦的日子并不好过,柳副书记最近脾气陡然变坏,动辄横眉怒喝,不知问题出自哪里的常委办主任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自然无暇顾及那位已经正式文即将离去的常委办干事,每次见到前来报送资料的江宁,还能温言相待,偶尔闲聊几句。
江宁心知肚明,毫不显露就任副科级干部的半点得意气色,还如以前一样,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相比偶尔来趟龙头山的穆绍春,一个低调客气,一个高调张扬,可谓大相径庭,让县委办干部们暗自唏嘘。
抽空去了县寿险公司的江宁并未第一时间见到尚在参加会议的董事长卿幽兰,就先去综合部看望原同事柳落松,与之聊过横山乡风土人情之后,再去财务部见到圆臀姑娘陈灿,因为人多嘴杂两人嘻哈几句就作罢,最后路过人事部时,见那位冰美人部长正在与人谈话,就站在门口朝她挥挥手,算作招呼。
直到下午四时才见到老领导,江宁望着一脸倦色的卿幽兰,忧心道“大姐,工作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千万不可累垮了,得不偿失呢!”
回望着眼神清澈的老部下,卿幽兰明白他简短话语所蕴含的那份真诚,抿嘴笑道“最近我情绪好多啦,前段时间压下来的工作,现在也理顺得差不多了。哦,对了,清波说择日为你送行,赶在舅妈店铺还在营业之前,相约一次聚会,你看好久合适?”
江宁惊声问道“什么意思?姜姐不做黄焖鸡生意啦?她要去哪里?离开嘉州么?”
卿幽兰点点头,叹息道“自从我搬出县委宿舍住进我爸妈家,姜姒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子涵也不找姑妈和清波表哥了。这天,姜姒来到保险公司找我,说娘俩准备去丘川省城,已经联系好一家上市公司做财务,不久就将关了店铺,大约就在这几天吧,她们就离开嘉州。”
江宁如踩着尾巴的猫,从椅子上弹起身来,惊慌道“怎么说走就走?”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就坐回去,一脸忧愁道“真担心她娘俩独自在省城生活。”
对面就座的中年女子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猛然想起那晚自己依偎在大男孩怀里安稳入睡之事,顿觉脸庞烧,继而心头泛起微微酸意,眼神倏然复杂几许。
多年后,站在女儿柳清柔婚礼台上的岳母望着那对璧人,想起曾经为女婿泛起过的酸意,方才明白原来那只是冥冥中为自家闺女所起,不觉抿嘴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