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抬手看看腕表,然后仰起头颅,身子朝着较自己身高略矮几厘米的学生,义正严词地宣布“今天你未按我的要求提前半小时到校,应当算作迟到,因此,扣操行分5分!”
江宁着实震惊,瞧着威严有加的班主任,很想争辩,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半个字。
班主任大手一挥“座位在最右边的最后一排!”
时间尚早,东边太阳还未露头,教室里亮着日光灯。75号灰溜溜地跑进教室,脸色比日光灯的灯光还苍白。
最后一排两个空位,其中一张桌面上贴着“76号孟菲”
,另外一张桌面空空如也。
按杨鹤的说法,他毫无选择地坐在那张没贴条的桌位上,眼睛滴溜溜转一圈,只见中间第二排有位置空着,遂起身上前,果然瞧见桌位上贴着“江宁”
二字,顿时明白此乃班主任临时起意所致,于是闷声不响扯下字条,回到最后一排,拿字条蘸了蘸口水,用力拍在桌面上。
早自习课开始,杨鹤晃荡着瘦削身子走进教室。
75号伸长脖子,见别人桌上都堆着高高的书本,唯独最后一排桌位上啥也没有,不禁大骇。
学生没书,如同庄稼人没锄头,注定颗粒无收。
这可如何是好?
杨鹤慢慢悠悠来到教室最后一排,半眯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一脸惶然的75号,半晌才出声“哟,你不是走读么?昨晚住校生都领到了书本,唯独你不在,怪谁呢?呵呵,我也没有办法啰,你看谁好心一些,同意你搭伙看看!”
无论江宁本人,还是全班学生,都听出了班主任话中带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75号一脸苦笑。
江宁曾经跟初中同学胡月月研究过武侠小说,对打斗较量有着独特见解。就现在而言,杨鹤犹如宗门班主,自己则是宗门入门学徒,最忌以下犯上、自不量力。众目睽睽之下,班主最要面子,若有冲撞,举手投足就可毁去学徒全身修为,永不得翻身。
75号笑过之后,竟还露出满脸讨好神色,连连点头。
杨鹤看上去很解气了,倒背双手,游荡而去。
前排那位尚还不知道叫啥名字的男生转过头来,脸上青春痘颗粒饱满,十分扎眼。这厮咧嘴笑道“你就是江宁啊?厉害!哥哥我佩服得紧哪,你小子才入校就敢和班主任扳手腕!”
江宁瞧着杨鹤身影在门口完全消失,这才收回视线,朝着笑话自己的满脸青春痘男生低声骂道“你大爷的!”
草池乡田柳村,村小已然开学。
一个瘦小身影,悄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石缝中。
教室里,传来中年人醇厚声音“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随后便有一阵齐整清脆的稚嫩嗓音响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石缝中的孩子转头望去,旭日东升,煌煌泱泱。
孩子泪珠滚落出眶,糊花了本就不算干净的脸蛋。
等到他回过神来,蒙学孩童正在摇头晃脑背诵另外一古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孩子随口娴熟背诵几句,就住了口。
老师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倒背双手,走到门口。
孩子缩了缩身子,似乎想跑走。
老师蹲下身,伸手擦擦孩稚嫩脸蛋上的污垢,露出笑脸,轻声问“你叫江满吧?今年多大啦?”
孩子怯生生应道“嗯,我今年六岁!”
老师哦一声,温声道“六岁可以蒙读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