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自称周一之行,就两个字,“要钱”
。
对于乡镇向上争取资金一事,嘉州历来形成的潜规则很是让人费解。照理说,乡镇长作为法人管理财经,负责资金争取相关事宜无可厚非,可是,上级部门单单只认乡镇党委书记的面子,给不给或给多少,全凭党委书记个人魅力。
听党政办主任卓云讲,不是柳远熙书记、6秋生乡长不努力,这几年两位主官每年都找县财政局解决校舍维修资金,只是效果不佳而已。江宁当时暗自腹诽,不是效果不佳吧,应该说毫无效果更贴切。
其实,对于周一之行有否成效,江宁心中也无底。半月前泡在县委常委办时,他就已经知晓乡镇争取资金的潜规则,一个毫不起眼的副乡长出面讨要资金简直就是笑话,用脚拇指想想都能预料到吃闭门羹在所难免。古人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确实算得上自不量力,只不过古人又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总要试试才知道结果,况且为了横山孩子去要钱,就算撕下脸皮放进兜里,也不丢人。所以,江宁怀揣这一想法,走进了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办公室。
他之所以没有去县财政局、县教育局这些主管校舍资金的两大权力部门,是因为只要有过县委办工作经历的人都知道,越是恼火难办的事,只能自上而下先找上级领导,否则就会步了柳远熙、6秋生的后尘,实践证明,通过自下而上争取资金的办法,是永远行不通的,也是注定毫无成效的。
邹不一见到才上任半月时间的老部下,笑呵呵地抬手请坐,任由他屁颠屁颠自己倒开水回来坐在班前椅上后,主动问道“快说,十分钟后我得陪着璞初书记下乡。”
江宁二话没说递上《横山乡关于解决校舍维修资金的请示》,随后满眼期待望着老领导,捧着只盛半杯开水的纸杯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邹不一斜躺在高背椅上,飞快浏览一遍请示文件,随后丢还给江宁,半眯眼眸,笑意玩味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江宁挺直腰杆,神色肃穆道“邹主任,我牢记您临别谈话的每一句,并作为自己今后从政的珍藏箴言。所以,我去横山只为如何做事,而不是如何当官。到任两周来,我亲自去学校包括毛桃村小学实地查看过,其现状简直让人触目惊心。作为副乡长本该安守本分,等候书记乡长争取资金,我负责搞好维修工作便是。可是,老领导,我等不起啊,孩子的安危重于泰山,更是刻不容缓!今日斗胆来找您,是因为您是一位……”
邹不一打断话,笑骂道“少给老子戴高帽子,不就是请我打电话嘛?真是个鬼灵鬼精的家伙,知道打蛇打七寸,遇事扭准关键,哈哈,不过,老子喜欢!”
话落,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拨通电话,三言两语交待后,听着对方回应,嘴上“嗯嗯”
两声,随后语气陡然加重说道“一是尽量以最高额度解决,二是时间上要快。我们坐在机关办公室多几天少几天无所谓,可是读书娃儿等不得,万一出了安全问题,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挂了电话,邹不一瞧着脸儿笑得稀烂的年轻家伙,没好气道“刚才县财政局长答应了,马上解决横山校舍维修资金,你把这份文件递交过去吧。另外,县财政最多解决一百五十万资金,资金到账后,你们按照轻重缓急先行安排吧,也别想着一口吃个胖子,冷水泡茶慢慢来!”
江宁一番千恩万谢,差点没下跪了,笑眯眯地说道“刚才我没说完,我就晓得,咱邹主任是个有情怀的好领导!”
“滚!老子没空听你拍马屁!”
邹不一再次笑骂一句,起身提上公文包,准备出门。
年轻人一把夺过领导手中公文包,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语道“人家邹主任帮了天大的忙,怎么还能让他老人家自己提包呢?那你江宁也太他妈鸡贼不懂事了吧?”
邹不一嘴角微微翘起,手指隔空点了点这家伙,倒背双手,悠悠然走出办公室。
守在门口的县委常委秘书瞪圆双眼,瞧着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鸠占鹊巢的“秘书”
,顿时手足无措。
这家伙,竟然抢了自己饭碗!
邹不一放缓脚步,对着跟在身后的江宁说“其实,你还可以去找赵天霸,县教育局还掌握着一笔学校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只不过,那位姓赵的家伙不好打交道。”
江宁点头答应,顺便报告县寿险公司捐赠横山学校维修资金八十万一事,说加上县财政一百五十万,总计二百三十五,挤掉校舍维修预算里的水分,其实资金缺口并不大。
说到县寿险公司捐资时,年轻人指着自己左脸,嘿嘿笑道“瞧,老领导,上周我去毛桃村查看学校,返程时险些丢了小命,脸也被擦破了,当时卿总知道这一情况后,马上答应捐赠八十万,这跤,嘿嘿,摔得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