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十里,不过片刻。
笛声越来越近,也更加透心,回却似乎仍能隐约望到那千山树的金黄幽光。
田斓加前行,不多时又向前推进了十里。回头一望,即便是蝶眼,也已望不到一丝千山树的光芒。而那笛声却无什么变化,让人觉得萦绕耳边心间却又遥不可及。
一阵焦急来袭,田斓猛然振翅,极狂奔,又过了半刻,女孩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扇动翅膀停在空中,
“没错?!”
她再次屏气聆听。
就是这个方向!可为什么!?
她开始害怕了!
怎么办?!
相比上一次,此时自己的翅膀力量,飞行的度均已有了大幅提高,不会再出现半道上笛声便消失的情况。而且无论往哪个方向飞,那声音都已不再变大,是因为已近在耳边了?但这双能穿破黑暗的蝶眼却总也寻不到笛声的来源。
难道那吹笛人在海面以下,在海里?
田斓瞪着眼四下乱扫,也仅仅看到了零零星星光的海生物。她越来越焦急,手心,后颈,额头全是汗水。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找到!
就算给我一整天的时间,我能找到吗?
田斓的心中七上八下,不断地肯定又否定自己。
田斓在空中盘旋,那笛声也在空中盘旋,她身在笛声之中,却怎么也抓不住!
大约又过了四分之一刻,最不愿生的事情还是生了!
笛声突然消失!
一阵冷一阵热的汗水包裹住了女孩的全身!
怎么办?!
从刚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如今的茫然失措,田斓焦头烂额,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觉得自己快被黑夜完完全全地吞噬下去了。
而这个时候她当然不会知道有个人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这个人,是她吗?”
亿万年来,这双天蓝色的眼睛见惯了太多太多来来往往的船只过客,也凭着记忆从不停歇地在脑中描绘妻子的模样。
即便是在海上,从他眼前路过的人何止亿万。这人,竟然与他不停勾勒的样子相差无几。或者说,相差无几的地方,也许正是太久太久的时间抹去的那一点点记忆。
他感觉到一种通体的电流,感觉自己不再需要那东西了。感觉到自己千万年来的“忍”
,要被解开了。他的手快要画诀了。
就算是不画诀,他也要冲出这幻象了。
“哐——”
空气在距离田斓不过十丈外炸开,同时,一股气流从左后侧撞来,几乎将她震落海中。
有动静总比没动静好,田斓身子一斜,足尖点水,瞬间猛振双翅上冲,同时扭头一看。
“火山!”
女孩脱口而出。
一座比黑夜还黑的巍峨火山凭空伫立在海天之间,田斓仿佛突然坠入了梦境,放光的双目瞬间便定格在那火山口下缘一个蠕动着奇光异彩的洞口。
那洞口之光绕过一个身裹多彩鱼鳞过膝甲衣的躯体,折射出一道淡淡的彩虹,穿透黑暗,将一幅异域风景映入女孩眼中。
那是一个双手持螺放于唇边的长人儿。一双修长小腿如孩童般吊在洞外,左摇右晃。山体黑得如同化在了夜里,使得那依光的人儿如同漂浮在半空中的仙神一般。
女孩盯着盯着,恍惚起来,不知不觉竟扇动着翅膀缓缓向那彩光飞去。
吹螺人气血翻涌,浑身颤抖,将燕尾螺重置口中,螺声再次响起。
单调却古朴厚重,平淡却暗藏激荡的旋律重新充斥着黑夜。
这一次,田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唤醒了。她的翅膀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不过哗哗两下,已是把自己带到了少年跟前。
这是个怎样的人啊?
泛着柔柔红光的面庞上五官清秀得几近稚嫩,却又隐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高傲与威严。深邃双目如铜铃,鼻梁高挺且隽秀,口唇微张咬螺,又似有千言和万语。一身新旧夹杂的彩鳞覆盖全身,唯露出骨络清晰的手臂和一对修长小腿。
女孩见这少年似乎与自己差不多大小,又坐于流光洞口,如同周身被彩虹包裹,突然心血来潮,几欲开口叫他一声“彩虹哥哥”
!可转念一想,这人有没有可能就是目西族长本人,而并非自己第一眼看他所认为的族长后代呢?毕竟千山树的五螺人都是不死之身咧!
田斓小口微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少年也是瞪大了眼注视着女孩,渐渐自然而然地将那个双尾尖尖头儿圆的黄螺从唇边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