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路的一颗心激动得飞上天,浑身使不完的力气,把自行车脚踏踩出残影,一路风驰电掣到市政大院。
市政大院在望,赵新路裂到耳后根的嘴才稍收敛,先在大院对面的梧桐树列旁刹车,靠树干喘息了会儿,取出刚淘换来的崭新军绿水壶,倒水打湿方帕,细致地擦去一脸风尘。
完了他还不放心,又借助隐约可照人的车把,探头勾腰,转脸斜眼,察看了一遍,满意地挑挑眉,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自信从容地推车迈步。
一忽儿,纵使遭遇警卫的冷脸,他这幅意气飞扬的面貌也未消减分毫。
龙飞凤舞写完最后一个字,赵新路抬手撂笔,眼皮一耷,微扬下巴,哼笑道:“我已经按你们的要求,填写姓名、职务、单位,拜访对象和事由。还不快放我进去?”
“还要去和主人家沟通,麻烦这位同志再稍等等。”
值岗的两名警卫面不改色,一名客气回答,另一名肃容而立,坚守岗位目不斜视。
闻言,赵新路慌了一瞬。
……谢家会放行的吧?
赵新路一边匆忙把手伸进挎包里,一边急色道:“我们厂长已经和谢市长那边通过电话了,你还敢拦?”
终于,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怼到出声的警卫眼前,扬眉吐气道:“你看清楚!这份文件,可是谢市长点名调来,要亲自查看的。”
今早,他打听到谢茉出院,就在他爸那里求了这份跑腿的活。虽然手里的文件即不机密,也不紧要,但它可是谢市长钦点自看的。
他爸也确实和谢市长那边打过电话,却模糊了文件送往的目的地,他凭此钻空子,把文件直接送到谢家门上,拿它当登门的幌子。
岂料,任他说破大天,警卫依旧无动于衷,只一句话:“同志,请你稍等。”
赵新路闷了口气。
旋即,他又放松下来,无所谓般耸肩冷嗤:“随你。平白浪费时间。”
他是章主任亲自挑的女婿人选,厂里的妇女主任虽然心贪手黑狠宰了他一刀,但做事非常漂亮,向章主任说了他不少好话,之前更是传话给他,说章主任特别满意他。
章主任现在在家,他又有送文件这一正当借口,所以,他有十足的把握登堂入室。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只要见了面,他必能把“特别满意”
变成“最满意”
。
至于谢茉——呵,对付年轻小姑娘,他驾轻就熟,没谁能逃出他的攻势手腕。
赵新路的不安慢慢转为自傲。
警卫神情不变地丢下那一句熟悉的话:“同志,请你稍等。”
说完,转身离开。
赵新路不屑嗤笑。
待日后他成为院里的主人,一定要对方敬礼送自己进去。
赵新路不由地畅想一番成为市长家的乘龙快婿后风光无限的快慰日子,兴奋与焦躁在心头翻搅得越发厉害。
终于,瞅见那名警卫远远走来,赵新路整理衣领,抬着下巴哼笑:“以后把眼睁大,有的人你们得罪不起。”
说完,他便要推车进门。
赵新路刚志得意满踏出一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黝黑刚劲的手,一把揪住他白衬衫的领子,又给他提溜回来。
“主人不见人,有话或者文件我们可以代为转达。”
赵新路懵了。
不见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不可置信追问:“什么?怎么可能不见?你肯定没说我名字。”
警卫无视他的问题,直接冷冷驱逐:“同志,请你离开。”
赵新路一颗滚烫的心如坠冰窟。
他不能接受这结果。
他不信!
为了这一趟,他专门回家换上这身崭新的行头,而这身行头从听说他可能要和市长千金相亲的风声就开始置办了,今儿是头一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