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没有冰箱,冰棍雪糕装在内嵌泡沫夹层的小木箱里,下面垫了一层厚厚的棉布,上面用一块小棉被盖住保温。
卖冰棍的人用一根宽带捆缚住木箱子,留出肩带背着身上沿路叫卖,今儿赶集的人多,谢茉挤过去买时箱子已空了大半。
冰棍有三种,二分钱一根的白糖冰棍、三分钱一根的绿豆冰棍、五分钱一根奶油冰棍,都简单地用纸包着,谢茉从物质极其丰裕的后世而来,对奶油没甚兴趣,她凑这热闹,一来处于好奇,二来为着解渴消暑,所以就选了根绿豆冰棍。
味道一般,还比不上冰镇绿豆汤,应该是放了糖精的缘故,浓郁的甜中沁出苦涩。
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不待谢茉再细品,便听见有人提“卫营长”
。
军区除了卫明诚,还有其他卫营长?或者是同音的“魏”
姓营长?
下一秒,她就不用纠结了。
“卫明诚?他爱人长得跟朵花似的,我记得姓谢。”
“来我家送过喜糖,一瞧就是文化人,懂礼数,说话也客气中听。”
“是啊,她咋了?咋就傻了?”
谢茉斜瞥去一眼,三个妇女坐在青石上,一面闲聊,一面不时照看两眼边上几个嗦冰棍的孩子。
小孩的心思在冰棍上,大人的心思在小孩身上,都没留意到她们口中的“傻子”
就坐在不远把话听个正着。
此时,她们无知无觉继续八卦起来。
其实谢茉也挺好奇的,她虽不敢自诩对顶聪敏,但怎么着都和“傻”
这个字不沾边吧。
于是,谢茉咬了口冰棍,禁不住侧耳细听。
别说,就着自己的八卦啃冰棍,这滋味还真别样的凉爽。
“昨天的事情你们没听说?你们男人回家也没说?”
“哦哦,那个田嫂子大闹托儿所,跟姜大花干架那事?”
“说是因为姜大花孩子挨打,这事惊动了军区领导,最后姜大花不光赔礼道歉,还被罚款记过……可这关卫明诚老婆啥事啊?”
“姜大花那天打孩子正好被卫明诚老婆瞧见,她看不惯劈头盖脸说了姜大花一顿……你说说,田嫂子成天搁背后嘀咕她小话,人侄女还差点把她男人抢了,她倒好,为田嫂子儿子出头跟姜大花那泼货结怨,是不是傻?”
最先挑话头的妇女啧啧有声道,“姜大花那胡搅蛮缠劲军区住老了的人谁不知道。往后她非得找回来才能罢休。”
“姜大花的确爱打孩子,谁找去跟谁干架。”
“那老师打学生也是天经地义。”
“孩子那么小呢……”
眼见内部出了分歧,领头那妇女赶紧打哈哈,绘声绘色朝另两人讲述谢茉那天在托儿所怒怼姜大花的盛况,连比带划,仿佛她身临其境一般。
谢茉听了两耳朵便失去兴致,眼睛睇向那几个嗦冰棍的孩子。
冰棍虽常见,但仍属小孩子眼中的“奢侈品”
,想来为了
手里的那根冰棍没少在家撒泼耍赖,因此今儿赶集专门揣上搪瓷杯,一边吸溜冰棍,一边用杯子接融化的冰棍水滴,不浪费一丝一毫。
孩子们吃得也格外讲究,格外有意思。因为这冰棍得来不易,所以他们便很珍惜,舍不得一口咬碎,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跟品味无上珍馐一样,把冰棒舔化,赶紧放进嘴里大口吮吸,最后,杯子里接着的融化冰棍水被一仰脖喝尽,伸舌头舔一圈嘴唇,又将杯沿舔一遍。
就着这场景,这吃相,谢茉亦觉得嘴里的绿豆冰棍美味升了不止一级。
而那边八卦小组的话题已由她转到田红梅身上。
“知道不,听说她跟好几个小伙勾勾搭搭……前两天还有人撞见她跟人拉拉扯扯。”
“她不是跟老杨手底下一个连长处着呢吗?”
“谁知道呢……”
上唇将粘在木棒上的最后一点冰渣抿掉,什么乱七八糟的,谢茉没耐心再听,拍拍屁股站起来。
太阳向西偏移,光线褪去几层毒辣,趁着酸软腿脚重新恢复活力,谢茉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