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池景出现,直到现在,他感觉到足够的幸福,才有勇气想要冲破一些枷锁。
他将一切全盘托出,彻底撕裂那些腐烂的伤口,他渴望治愈,得到新生。
池景不止是他的医生,更是他的良药。
陆渊说完了这一切,依然没有抬头,池景感觉到落在手背上温热的泪滴,这让他觉得整个心都碎了。
他捧着陆渊的脸,看着他被泪水覆盖的通红的眼。
池景一遍又一遍,坚定的告诉陆渊:“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过去了,你很好,一直都很好,我知道,还有很多人,姚老师,俞朗,白兰,王伯还有霍明,他们都知道,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两人紧密相拥,池景很快捕捉到一道哭声,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回头就见容宥撑着拐杖站在那里,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
容宥哭的那样伤心,险些倒不过气来。
其实在陆渊给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就被自己的梦话吵醒了,只是他躺着一动没动。
梦呓这种情况,以前也时常发生,为此容宥还看了心理医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他很少做噩梦了,梦呓的情况也随之消失。
今日会做噩梦还梦呓,容宥自己知道原因。这里的环境让他感到安心,这几天的快乐像是做梦一样,不,比做梦还让他感到快乐。
太过幸福反而让他心生惶恐,他心底也有深重的恐惧,害怕这是最后的相处。再加之连日来作息混乱,不曾好好休息,担忧化为梦魇,搅扰他的梦。
他梦到回到了小时候。
他正跟陆渊一起快乐的玩耍,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不顾他的反抗将他塞上了车。
他在呼啸而行的列车上,扒着车窗拼命往外看,只能看到被留在原地的陆渊落寞的身影。
容宥站在客厅边缘,不说话,就是哭,眼尾通红,十分可怜。
池景一度担心他会哭的昏过去。
陆渊的情绪已平复下来,他没想到容宥醒着,还听见了他说的那些话,不过这样也好。
他说:“别哭了。”
“我没哭。”
容宥咬着牙抹了把脸,他抽噎着,看着陆渊,小声叫他:“哥,我回来了。你,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弟弟吗?”
容宥知道陆渊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索性挑明了。
池景担心容宥的状态,起身将他拉过来,又打了盆热水过来。他们三个人此刻都很狼狈,收拾好之后,池景还给容宥倒了杯茶,问他为什么回国后不直接跟陆渊说他的身份。
容宥摸摸发烫的眼皮说:“我害怕。”
母亲带他从陆家离开的那天,容宥依稀有些印象。
当时母亲躲在角落里,容宥被陆铭磊说话的声音吵醒了。他睁开眼就看到陆渊扶着陆铭磊上楼的背影。
他想出声,被母亲捂住了嘴巴。
陆渊的那个背影,在后来的很多年,一直在容宥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知道,是哥哥成全了他跟母亲的自由。
在陆渊,陆铭磊的身影消失后,母亲带着他离开了。外面的风雪真大啊,即便过了这么久,容宥还是记得很清楚。
狂风裹夹着暴雪刮在脸上,哪怕母亲给他戴了帽子,围了围巾,那雪打在眼睛上,疼的几乎睁不开。
母亲一直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他挂在母亲身上,眼睁睁看着陆家别墅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陆母带着容宥去了国外生活。
容宥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总问哥哥呢,哥哥在哪里。每当这个时候,母亲总是崩溃的吼他,然后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失控,会拥抱住他,跟他道歉。
后来,逐渐懂事的容宥不再提起哥哥,但他依然忘不了那个雪夜中,陆渊的背影。
他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负罪感,母亲只带走他,却把哥哥留在那个地方,这肯定会给哥哥带来极大的伤害。
哥哥应该会很恨他吧。
这个想法折磨了容宥很久很久,但他还是忍不住关注陆渊的一切。
直到今年,他终于鼓起勇气踏上回家的路。
容宥想法设法靠近陆渊,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这让他的行为看起来充满了目的性,让人怀疑他是否意图不轨。其实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跟分离二十多年的哥哥说说话。
起初他连接近陆渊都不敢,只好去找池景,他知道池景脾气好,人也好,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终于如愿的靠近了陆渊,还住进了陆家。
许是因为哭过,容宥的嗓音沙哑,他垂着头,说话的声音很轻,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软。
陆渊的心情此刻也并不平静,池景便在二人中间充当纽带,不让气氛冷下去。他问起容宥这些年的生活,问他为什么会成为容家的继承人。
容宥看看池景,又看看陆渊,用很轻的声音回答:“我六岁那年,妈妈去世了。”
陆母带着四岁的容宥去了国外生活,她手里有一些积蓄,但并不足以撑到容宥成年。再加之衣食住行处处都需要钱,所以她找了一份工作。
陆母婚后就辞了工作,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如今长子都八岁了,这漫长的职场空窗期,她想要重返职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在她休息在家的几年,也学了一些手艺来打发时间。比如说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