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星寒,马车快驶离京郊。
阿弗掀开帘幕,窥着夜空中微亮的星星,手指暗暗掐算着时辰。
假死药生效很快,一旦服下去,半炷香的时间就会呼吸停滞、全身冰冷,与死人无异。若想要再活过来,须得五日之内再服此药,过了此期假死便成了真死。
沈娴以前害过她,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她多留个心眼,把沈家给的假死药偷偷换成了辅国公府的蜜糖粉。但愿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从京郊到第二个驿站用了两三个时辰,天色蒙蒙亮了。
果见车夫掀开轿帘,鬼鬼祟祟地朝阿弗望了一眼。她闭着眼睛,靠在车棚上,装睡。
阿弗心里很紧张。这种程度的掩饰,呼吸尚可假装屏住,可体温是藏不住的。只要车夫上前来探一探,一切就都露馅了。
好在那车夫是个没什么心思的粗人,见她闭着眼睛死气沉沉的,便信以为真,呼唤了小厮,低声道,“去,禀告小姐,事情办好了。”
阿弗借着车夫换马的机会睁开眼睛,瞥见外界的景色已十分陌生,想来已经脱离了京城的范围了。
她心念一动。银钱,身契,食物,水,都在她手上。
此时再不分道扬镳,更待何时
消息很快送去了沈府。
沈夫人和沈婵一整宿都没睡。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一箭双雕也就看这几个时辰了。
沈娴听说阿弗吃了假死药已经死过去了,不禁轻轻吐出口气。
沈夫人却疑心,“你是亲眼看那女子吃下去的”
小厮点头。沈夫人又问,“可试了那女子的吐纳和体温”
小厮为难,“那倒没有”
“废物。”
沈夫人怒着喝了一声,“之前明明叮嘱过你们的回去”
沈娴攥着拳头,“母亲,您放心,那女子蠢得很,是不会看出来的。”
“万事无绝对。”
沈夫人沉声说,“老爷也吩咐了,这件事一旦被现就是欺上的大罪,要做,就要做的干干净净,不能留一点点的后患。”
自从上次太子退了沈府的婚后,沈家就和东宫若有若无地结了怨,沈府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堂堂将门千金被一个卑贱的外室给踩在了脚下,叫沈府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更可怕的是,与东宫结怨,就是与天下结怨。满朝的达官贵人向来是见风使舵,无人再肯求娶沈家长女,将军沈兴也受到了多方的弹劾。
一旦沈兴之前贪赃枉法、殴打官员的那些罪证被挖出来,沈家还不得满门流放
沈兴向来是冷腕心狠的,既然如此,为了仕途,他只能出点阴招了。
正好当年卫国那位落魄的长公主回来了,正好可以演一出偷龙转凤的大戏。
给阿弗的假死药确实是按假死药的剂量配的,只不过多加了一味药材从断肠草里提炼的剧毒粉末,沾上一点便无药可救。
按照计划,沈兴打算玩弄一下这对双生姐妹,同时也报复一下那冷傲不可一世的太子。
将双姝互换后,阿弗服了假死药自然是身死无疑;那嫁入东宫的卫芙同样没有什么好结果,事情一旦败露,欺上之罪尽可完全推到她身上。
左右卫国灭了,这对姐妹没有靠山,就算是往她们身上泼尽了脏水,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以太子的冷性,现了替换之事,必会杀了卫芙泄愤。待他再追到阿弗,阿弗也早已服了毒药气绝了。
整件事沈兴都没有动过手,都是叫长女暗中联络的。明面上沈家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丝的罪证,甚至可以说与此事毫无关联。
除去双姝,即便自家长女无法再和太子破镜重圆,也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东宫。
时辰不早了,宋机穿着身亮色的衣衫匆匆到太子寝殿来,见赵槃身姿如松,还在桌前有一搭无一搭地啜着晨茶,手里批着一小叠文书。
暗红的婚服就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他还没换。
“殿下呦”
宋机拍着手背,“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亮了您怎么还在这儿批这些东西”
赵槃瞥了眼滴漏,手上的动作没停。
他随手摊开折子上的羽毛翎,“大理寺送来的。三根羽毛,十万火急。”
宋机一愣,“三根那是不能不看了”
宋机想凑上前也瞧瞧,折子却被赵槃“啪”
地一下合上了。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宋机嗔怪,“殿下连小王也不叫看”
赵槃摇头,脸色丝丝铁青,“不是不叫你看,是怕你看了脏了眼睛。”
宋机立即想到了沈家。
最近弹劾沈家的折儿很多,大多都是说沈将军卖官鬻爵,在边关之时抢了战死将士的功劳,更与前朝一个叫恨天会的势力勾结,意图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