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像墨菲定律总是灵验一样,冤家也往往路窄,倪雪怎么也没料到,他和蒋冬河的再次见面来得这样快。
在他更为窘迫的情况下。
蒋冬河来到京市更早一些他提前在这边找到了一份兼职。
不同于明雅中学的大部分学生,蒋冬河的家境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用清贫形容更合适。他从小在晏城附近的村里长大,在那里读完了小学,直到初中的年纪,一家人第一次来到晏城。
按其他人的眼光来看,他父母的工作算不得多体面,夫妇二人在村里的时候是菜农,到了晏城后先是在街头卖菜,持续了好一阵子,前几年才在农贸市场有了一个摊位。
平时学业繁重,蒋冬河没时间出去兼职,再加上未成年,正规场合也不招童工。中考时,蒋冬河拿了晏城市状元,毫无悬念地进入明雅,学校直接免去了三年学费,每年的奖学金也会固定有他一个名额,多多少少可以补贴家用。
但蒋冬河心里清楚,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才能让父母的生活不再那么辛苦。
毕业后,蒋冬河立刻在晏城找了三份兼职,白天在奶茶店摇奶茶,傍晚给中学生当家教,深夜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值夜班,一个人掰成三份用,很快就攒出了学费和零花钱。高考分数一出,他又一次拿了市状元。顶着这个名头,蒋冬河的家教事业蒸蒸日上,学生越来越多,直接从一对一展成了小班授课。
这份工作一直顺利进行着,遇到的学生家长也热心,其中一位阿姨听说蒋冬河以后要去京市,当即给蒋冬河推荐了一所那里的机构,“蒋老师,你是名牌大学高材生,讲课又好,形象也好,找兼职肯定不用愁啦。”
就这样,蒋冬河独自来到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在此之前,他对它的了解仅限于课本和新闻联播。
当时距离开学还剩一个月,蒋冬河依旧打不止一份工,这回变成白天去便利店,晚上做家教,两个地方离得不算太远,他还在两地中间租下了一个房子。
郊区地段的一居室,三十三平米,月付两千三百元。天地良心,他活了十八年还没有过这个数额的单笔消费。
签合同前,蒋冬河谨慎地在心里盘算,便利店收银月薪四千,做家教课时费五百,每月到手也有一万左右。
他会定期给父母转账,即便扣除这部分支出和日常必要花销,租下这间房子也够用了。
报道当天,蒋冬河在傍晚去了一趟宿舍区,和自己的舍友短暂地打声招呼,跟其他人交代一下自己的情况,就在他拎着行李箱离开时,却在宿舍区门口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倪雪蹲在马路边,脸色苍白,看上去不太精神。
两人虽然同校,但他学集成电路,倪雪学外语,两个毫不相干的专业,偏偏能分到一个宿舍区,还真是孽缘。
如果是其他同学,蒋冬河一定会主动询问需不需要帮助,是倪雪的话……算了,井水不犯河水,就当没看着吧。
蒋冬河本打算趁倪雪注意到自己之前直接走掉,结果就在这时,倪雪突然抬起了头。
这里不是明雅,他们也不再是同班同学,蒋冬河无需再佯装客气,然而出于基本的人道主义关怀,他还是问了一句:“你……身体不舒服?”
“头晕,恶心。”
倪雪答。他正要站起身,结果蹲了太久双腿麻,一时间重心不稳,直直地向前栽去。
眼看要更近距离地接触地面,倪雪不愿狼狈至此,本能地抓住蒋冬河的胳膊。
对方良心未泯,伸手扶了一下。
两人贴得很近,倪雪注意到蒋冬河的头长长了些,没有刻意打理过,随意垂在额前,在这张脸上的效果就像是去理店吹了个造型。
这人还是穿着那件灰色无袖T恤,洗得几乎白。上次,倪雪还多看了一眼他的手臂肌肉,没想到这次就换成了上手摸。他攥得很紧,手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比自己的高,甚至有点烫。
“……”
蒋冬河出声提醒,“这回站稳了吗?”
倪雪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嗯。”
蒋冬河立刻缩回手,仿佛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灼人的火炭。
倪雪这才意识到,蒋冬河刚才扶住的部位是他的腰。
等等,那他们刚才的姿势岂不是显得过于暧昧?难怪那么多路人纷纷侧目,倪雪甚至能猜出他们的心理活动大学里果然不一样,民风开放,群众包容,性少数群体也能勇敢地做回自己……救命啊,他和蒋冬河才不是那种关系!
倪雪尴尬地移开目光,又看到蒋冬河的行李箱。快到晚上还拎着箱子向外走,倪雪骤然冒出一个猜测,忙问道:“你不在宿舍住?住酒店还是租房?”
住哪都和你没关系。蒋冬河心里已经在这么想,但不知道是不是班长当了太久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一共十二年,给人答疑解惑已经成为一种职业病,嘴巴回复得更快:“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