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方算得用?」弓捷遠沒有太過意外——質子為質,穀梁初定也看不得身邊窩個米蟲,幾次容得自己不遜,自然是有安排打算。
「一些谷矯和梁健難為之事,」穀梁初笑得譏誚而又陰冷,「孤都要你去辦。莫急著問,這才剛開始麼!你既身在王府,且又不能一死了之,自然得聽話的。好在孤非吝嗇之主,若能做得稱心自有封賞。」
「先謝王爺大方。」弓捷遠嘲諷地道,「抵押之人還能談及封賞。」
「孤知你必不信不忿,」穀梁初慢慢躺平了去,「孤王還是那一句話,且行且觀,咱們比比道行。」
弓捷遠沒再接話對嘲,只在心裡暗道:如此狂妄,吃准我這猴子翻不出你如來佛的手心去嗎?可是猴子也自不會安生待著,它必要跳要鬧,翻跟頭耍把式,不會消停。縱你法力無邊,耐心卻可用到幾時?弓捷遠是不能死,然則既失自由,大把時間不同你耗卻做什麼?倒真想看誰先挺不住的。」
第18章當庭訓整肅奴衛
一場小火不用半個時辰便滅掉了,亦動天聽。次日剛過早膳,宮裡便來了人,宣旨說皇上著宦官呂值陪同朔親王爺乾清宮覲見。
這日乘了車駕,穀梁初剛在廂中坐好,呂值便有一些迫不及待地道,「王府怎會失火?皇上必然怪罪。」
穀梁初態度平淡:「天乾物燥難免之事,公公不必驚慌,父皇問起孤王自會分說。」
「天乾物燥?」穀梁立聽了兒子的理由怫然不悅,「依你這話京城都該著火。」
穀梁初微微躬身,垂目回道,「兒臣失言。」
穀梁立使勁兒清了一下喉嚨,「朕看你這兩月寬和太過,倒比從前在北王府時少了許多雷厲,為著什麼?可是想得太多?身為皇子,不必過分在意賢名。」
穀梁初面色不動,仍舊恭然回道,「父皇教訓得對,兒臣治家無方。自立府邸也不多久,便出這等不吉利事。」
「失火是小,你把整個府邸燒了朕再給你重建一個便是。」穀梁立臉色仍舊不好,聲音卻已柔和下來,「讓人笑話卻是不該。你將來不是治國之人也是輔國之人,不要以為小事便可落人口實。下臣們不一定當真敬畏皇族,弱一點兒他們就想騎到你的頭上作威作福,這一點連朕也不能免,何況你們兄弟?」
穀梁初謹色直立,虛心受教。
穀梁立停頓少許,而後嘆息地道,「朝初立未久,朕也康寧健碩,只因東宮空著,諸臣還是幾次與朕言及此事,急著要定皇儲。朕也不願虛著太子之位,引得一干人等日夜探究琢磨,只是一想到曦澤,便覺這麼快就商議此事實在有負於他……」
穀梁初立刻說道,「父皇莫要傷心。」
「朕也罷了!」穀梁立搖頭說道,「最傷心的莫過嘉娘!為了夫妻情義也該拖上一拖。可你也要知道,此事終歸不能久懸,不立繼嗣也是誤國。孤在你這年紀已就藩了,在地方上遏制外敵侵擾,何事不得自己抵擋?你雖勉強還算年少,卻也是當了父親的人,瞻兒又養在你的膝下,朕對你實寄予厚望,因此更要時時謹慎,凡事莫以大小而論之,皆要全力做到最好。不要讓朕失望。」
這位天子四十六歲方才登上大統,之前常年領兵征戰塞外,性藏粗豪習慣,自己也不習慣一本正經說話,且兼素來暴烈急躁,講到後來眉頭反而皺得更深。
穀梁初仿若未見,又躬身道,「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穀梁立這才鬆了聖顏,點點頭道:「你且去吧!朕再囑咐呂值幾句,莫教他負了替你管理府邸之職。」
梁健領著弓捷遠等在宮門外頭,眼望著穀梁初面色沉鬱地走出來,什麼都沒敢說,只在心裡暗嘆一下。
谷矯直直跪在前庭正中,昨夜當值的十個外院護衛跪在他的身後,個個俯貼地不敢抬頭。
弓捷遠跟在穀梁初後面看見這番情景,心裡冷笑一下——這一干人倒很伶俐,瞧這滿身煙塵,竟是救火善後完畢衣服都沒敢換就跪在這裡等罰。
也是一種苦肉計。
姿態足了,主子的發作也就不好太過。
穀梁初面無表情地走到堂廳門口,轉身,負手,沉聲對梁健說,「把各處輪值名冊與孤取來。」
梁健轉身就走。
弓捷遠見穀梁初是要當庭訓斥的意思,側身進了堂廳,搬出一把太師椅來放在他的身邊。
尚未正式就職,王府里卻都知道他是司尉。
穀梁初沉著俊臉誰都不看,一撩袍擺坐在太師椅里。
趕緊就有常伺候的弓腰碎步搬了小桌過來,小心上了茶水。
谷矯仍舊直直跪著,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梁健很快回來,恭敬奉上名冊。
穀梁初頂著午間的太陽和穿堂的凜風,一頁一頁慢慢地翻,一翻就是一個時辰。
太陽升到頭頂,雖不熱烈,卻很晃眼。
谷矯的臉上竟然滋出一層油汗,似曬著了。
後面伏地的侍衛姿勢不變,只是身上都在微微發抖。
「內外侍衛在冊一百零七,」穀梁初終於開口說話,慢悠悠地,也沒聽出什麼雷霆萬鈞的意思,「雜役三十六,四處廚下計十八人,丫鬟婆子二十九。堂堂朔親王府,衛傭奴僕總數一百九十,多麼?」
沒人敢回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