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哼了一声,两根手指捏着那书单子看了一时,狭长的凤眼无聊挪开:“爱读这些?真是闺中小女儿家……可这些,有什么可批注的呢?”
“其实,我听孟姑姑说,姐儿喜看老庄、屈子、王摩诘、李太白,平日里倒也常拿着子书史册消遣。
“可又说那些都是端着架子说那飘在半空的胡话的,还不如想想怎么多种些粮食棉花,让贫苦百姓们都吃饱穿暖呢。
“想必她真爱看、真想批的书,没好意思跟我说罢。”
陶行简陪笑道。
昭明帝笑了起来,道:“这才是如海的女儿!”
想了想,低声笑问:“你记不记得当年,如海背着咱们看《传习录》?”
“我不记得《传习录》,只记得……”
陶行简一口咬住自己的舌头,把某个列在朝廷禁毁书单里的名字咽了回去。
君臣两个对视一眼,嘿嘿坏笑。
“不过我还记得当年,如海都是皱着眉背书,后来有一次他喝醉了,说生平最讨厌朱子。”
陶行简捂着嘴又低声笑道,“孟姑姑说,姐儿也最厌朱子!”
昭明帝大笑,直接把那书单揉了:“那这个单子不合适!罢了,此事你莫管了,朕给她置办!”
陶行简陪着他从史馆散步出去,只见御辇都站得老远等着,不由得悄声笑问:“陛下不是去了惠妃娘娘那里?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大白天的,就缠着朕说要个孩子傍身!她算个什么东西,拿朕又当什么了?”
昭明帝张口便抱怨,“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老子脑子就不清楚,她是铁随了她爹!”
陶行简忙岔开话题:“要说这女儿随爹,可是天下皆然。林姐儿这不是收拾书么?转眼就想起来她父亲给她刻的闲章……”
三天后,陶监命人给黛玉送了个口信儿回来:“书要等等,最近忙。”
听得说南方又水患,想必是朝中事多,也只得罢了。
黛玉收着消息,虽然有些失望,却也能理解。只是这读书的心思一旦动了,所谓的心如古井且守灯的日子,便渐渐成了春有百花秋有月,竟把书架上的书又重新读起。
时间过得飞快,中秋一过,九月初三就在眼前,林如海的大祥礼即将到来。
依着规矩,这大祥祭礼是要在坟前办的,办了这个,再过三个月,便是除服,守孝便将结束了。
林黛玉想了又想,便与孟姑姑商量回一趟姑苏的可能性。
孟姑姑一口否定:“这会子回南,竟是巴巴地把命送到人家手上去了!不成!”
只不过这次陶行简提前半个月便通知了贾府:他要来观礼。
两府连忙凑在一起商议,最后定了让贾琏出章程,贾珍来操办,贾政和贾赦出钱——却从头到尾都没想起来跟林黛玉说。
直到了八月下旬,贾琏忙得差不多了,王熙凤冷眼瞧着,才提醒了一句:“林妹妹还没点头呢,若是让她说出一个不字儿来,你做多少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