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影眉眼拢了拢:“这里有何吃食?”
“山珍海味没有,果腹的东西倒是有一些。”
李南絮说着,将小灶的火生了起来。
这灶的烟囱与石壁相连,不多会儿,屋内便暖和起来,轻影的一身寒意也逐渐退去。
李南絮在物架上翻找一通,只看到一些红薯和芋头,顿时蹙紧了眉。
他今晨给店小二留话,让轻影想通后来天星观等他,便是打算带她来这照壁阁赏星。怕她饿着,他分明吩咐过沐凡,让沐凡提前在阁楼中准备一些新鲜的果蔬和鱼脍,这小子莫不是全然忘在了脑后。
见身旁没了动静,轻影有些好奇地探了探头,忽儿窥见李南絮自责的神情,心头一沉:“我不挑食,陵州的水患刚刚缓解,天星观又安置了不少灾民,红薯芋头也是美味。”
李南絮侧目看了她一眼。
先前在安京城,李南絮仔细观察过,轻影的口味偏鲜香,同兴楼的红烧肉可谓一绝,她尝一口便不会再动筷,而且只吃一点瘦肉,肥肉剩在碗里。同兴楼的鱼脍鲜美,椒香四溢,她可以一个人吃一整条。王府的那顿饭,她羊汤喝得最多,笋片和蘑菇也吃的津津有味,带甜味的菜几乎不会吃第二口。
很多时候,吃饭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维持体力,也是让人心情开怀的一种法子。
自来了陵州,他便察觉轻影的情绪很不稳定,加上食物紧缺,她总是对付一下了事,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他想寻些法子哄她开心,却因着公务缠身,竟是连饭都未能好好陪她吃一顿。
轻影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挑了几个模样圆溜漂亮的红薯和芋头,在灶里刨了一个坑,埋了进去,又拍拍手上的灰,一边烤火一边静待它们烤熟。
经年奔波,她的确不挑食。
孩童时她也是被玉盘珍馐地伺候着,后来程家一夕之间覆灭,她死里逃生后便心性大变,不再矫情,也不再软弱,她什么苦都肯吃,什么伤都不怕,只要能让自己动起来,强大起来,她都不会有任何犹豫。再后来入云雾仙山学艺,又以侯府二小姐的身份往返河庭与逍遥谷,她对食物的要求变成了无毒,不闹肚子即可。
轻影在柴堆里找来一截竹竿,时不时地拨弄一下火堆,有时会窜起一串星火,黄色的光亮扑簌簌映在她的脸上,将她的五官照得格外清晰。
李南絮搬来两个矮凳,示意她坐下。
轻影欣然接受,一手撑着下巴,望着火苗呆。
阁楼里瞬间安静下来,屋外树枝随风而动的窸窣声都能听见。
沉默间,李南絮忽儿开口,声音轻缓:“轻影,说说程岁安吧?”
轻影怔了怔,极快地偏过头,看着他。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李南絮的目光与窗外的月一样清幽,注视着她,眸色明明清浅,却有一层望不穿的底色。
轻影也明白,她迟早要面对他这样的提问,她若一直回避,反倒像是心中有鬼。
她略思考了半晌,索性以楚轻影的身份,认认真真回答了他。
“程岁安是当年程家军主帅的长子,是个有些狂妄,又有些率性的人,他十五岁跟随父亲上战场,次带兵便在九巫山获得了大捷,以一千兵力的少数将上万西樾军围困在了山谷,大涨了我军士气,只可惜,他一生只出过一次征,打过一次胜仗,而后便因着反叛之罪永远埋骨在了漠北,也不知他最终是死于澹州军之手,还是西樾军之手,他像一朵昙花,开得热烈,败得突然。”
轻影的言语中无不表露着对程岁安的称赞与惋惜,可这些在李南絮听来,是比刀子更伤人的暗器。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生出一片刺痛感,许久,他才握紧双手,声音寂寥得不成样子:“坊间曾传,程楚两家有过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