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瑰吉眨了眨眼:“不知道。”
“兔崽子,跟我说不知道?瞎话。”
老叫化苦笑道。
张瑰吉不吭声,默默的咬着葱面饼。
破庙内越来越阴暗,暮阳把庙里染得黄澄澄的。
老叫化的脸,在这种古旧的色彩下愈显得衰老了。
“公公……”
张瑰吉小声道,“就在后天。”
“真快。”
老叫化抚了抚紫竹牌,不舍的嗅了嗅它。
紫竹牌原有的竹香业已消失,却吸饱了老叫化的酸臭味。
“阿吉,这东西你要妥善收好……”
他把紫竹牌交给张瑰吉,“我死了以后,要拜托你做几件事。”
“公公请吩咐。”
张瑰吉仍是小小声的。
“听着了……”
老叫化把丐团内部的纷争说明白:“你看我身为团头,每日调解纷争,照顾其他讨不到钱的叫化,而且穷得只睡破庙,其实,其他团头不是像我这样的。”
团头的责任,是平日化解乞丐间的争执、分配乞讨的地盘,按规矩,还要从其他叫化挣来的钱中抽成,用于当有人讨不到钱时,还能煮粥分给他们。
他手中从不留多钱,每日把钱分给贫民,是以很受叫化们的敬重。不似其他县城的团头,单靠抽成,多有成了富人的,还雇佣畜妾,买田收租。可他一不置产买田,二不娶妻生子,又待人仁厚,反而引起其他团头的不悦。
“对其他团头来说,我这种做法,无疑是特异独行,假清高,破坏他们的威信,令他们难做。”
老叫化无奈的叹息:“况且团头通常世袭,我爹我祖父都是团头,而我孤家寡人的,没有孩子传承,是以团头的位子,很是受人觊觎。”
“公公是想说,想对付你的,是自家人?”
“大概是吧。”
老叫化亮起眼睛,“我一死,就有人争着要这个位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许有人等不及了。”
他吩咐张瑰吉,若真的有人胆敢杀他,应该如何做:“总之,我方才吩咐的,千万别忘!否则我死不瞑目!”
“我记住了。”
张瑰吉终于把那块大饼吃完了。
※※※
面对死亡,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冷静从容。
老叫化千思万虑,交代了遗言,严肃的等待送他上路的人。
他预知了死期,也为死亡做好了准备。
那一天,老少两人并没踏出破庙,待在那里耐心的等待。
老叫化白白浪费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他直等到昏鸦凄凉的啼叫,惨白的钩月小心翼翼的升上夜空。
果然,不负所望,破庙外有了声息。
一种夜行人的声息。
一种要老叫化竖起耳朵,闭锁全身真气的窜流,才听得见的声息。
在张瑰吉的耳中,破庙静如死水。
他根本不知道有人来了。
“夜猫子啼了!”
老叫化轻声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