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举荐的正正是后廊上的芸哥儿。
贾芸十六岁,论起来却是探春和贾环的子侄辈。因着这份血缘,“姑姑”
“叔叔”
叫得分外亲切,叫得探春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想到原著中,他甚至认宝玉当了干爹,“姑姑”
似乎也就没那么肉麻了。
按书中所写,芸哥儿父亲早亡,由寡母一手养大,是族里难得的上进子弟。探春细细打量,见他生得斯文清秀,言谈伶俐。想着与其把这个能耐人留给凤姐,倒不如提前延揽过来。
她正想着,就听贾环说道“姐姐教我的算数,芸哥儿都会。有我俩帮忙,姐姐必定事半功倍。”
探春无意让弟弟趟这浑水。自己是女孩,大老爷纵然再浑,多少也会有所顾忌。弟弟却是男孩,万万不能招惹上他。
不想,贾环却梗着脖子道“咱们是同胞姐弟,一荣俱荣,一枯俱枯。就算我不帮忙,难道姐姐不好了,我能得着好人都说上阵亲兄弟,姐姐就带上我吧”
探春听得眼热,揉着弟弟的脑袋满心怜爱,开口只让他用心读书。
不得不说,贾芸真是个妙人。他才得了探春的赏识,扭脸就把昔日同窗给卖了,也跟着探春一起劝环哥儿读书。偏他摸准了贾环的脉,没两句就把人给哄顺了。
探春看得啧舌,直觉收下个不得了的人物。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神准,贾芸比她想象得还要能干。因着他家境贫寒,素日没少在两府管事、奴才身上下功夫,自有他的交友圈。在收集消息、散播流言、查访证人证词等方面堪称以一敌十,帮了探春的大忙。
因着这个强大助攻的存在,探春得以把目光延展到府外,将账目上查出来的疑点逐个查证落实。从某种程度上说,贾芸抵得过贾珠拨给她的所有人。
不到一个月,探春袖着小黑账向老太太汇报工作。
她同贾珠商量过,二人都觉得还是直接呈报老太太为好。贾珠是保护母亲心切,不想让太太陷入同大房争斗的漩涡里。探春却是想防着太太,生怕她借机生出事端。
因着时间有限,探春只查了近两年的账目,又只拣着重要的大事汇报,仍说了一个多时辰,可想大房这筛子漏成什么样。
仅秋桐窃银票一案,就牵出四条线,共计十三人参与其中。当日只丢一张银票,全因甄家作得足够快。毕竟像秋桐那般嚣张的不多,大多数人都在望风。若甄家再晚数月查点,荣国府的脸皮就彻底兜不住了。
此外,东院的账也没眼看,根本做不平。账上的东西说没就没,实物和账目对不上号是家常便饭。不止如此,偶尔还会莫名蹦出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仅探春就查出三笔“借用”
老太太私库的东西,账目清了,东西却留在了东院。
探春禀完,前脚才离开,贾赦夫妇就被老太太叫去挨骂。
据说老太太气得把账本甩在二人脸上,责令十日内整肃东府奴仆,遣散姬妾。日后若再出事,只问他夫妇两个。
探春虽说不在场,却直觉老太太未动真怒。她回事时,感觉老太太情绪稳定,对私库流失东西的事不算惊讶,显然心里早就有数。
人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老太太向来深谙此道。可惜子孙不肖,对不住老人家的良苦用心。探春替老太太不值。
且说史老太君的病唬住了贾赦,果然依言狠狠处置一批恶奴,遣散姬妾,连外室也清了个彻底。
最后,大老爷屋里只留下四位姨娘。这四人不是长者所赐,就是娘家有些体面的,一一禀过老太太点头才得以留下。有趣的是,其中一位老太太昔年赏的侍妾,年纪比邢氏还大着六岁。
邢夫人此番丢了好大的面子,却得了更大的实惠。接连三宿,大老爷都歇在她房里,这可是七八年都不曾有过的好事。此事令邢氏雄心万丈,派王善保家的偷偷请来大夫调养身体,企图来它个老蚌怀珠。
相比而言,贾赦被老太太修理得实惨,里子面子全没剩下。
他独个闷在书房里,苦哈哈给朋友写信抱怨。因着太久没动过笔,竟有些提笔忘字。他修修改改,改改修修,一个时辰只将将写好三封,倒是地上的纸团能垒成小山了。
赦老爷不怕朋友拿他的糗事宣扬,唯恐宣扬得不到位,无法及时传到甄家人耳中,令某位消气。
唉,同江南甄家断交,贾赦的心在滴血
探春没能看透大老爷的心思,仍诚惶诚恐等着暴风雨的降临。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东院丁点动静也没有。就连贾芸送来的消息,也是太平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