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什么人?”
女仆珍琳藏在门后偷偷听,用手腕掩住口鼻,不敢哭出声来。慌乱时皮鞋撞到墙上出声响,情急赶快逃走。
一夜未眠,她心疼麒林,也悲伤于家族和自己的命运,在倒塌的巢穴下,每个人都是不幸的牺牲品。只是她无力改变任何事。
第二天一早,珍琳果真被言邢叫去,要她送麒林离开,同时给她一笔钱,说是此次旅途后要她自己去求生路。
珍琳点头接住袋子,里面不沉,摸上去是一些饰金银。心下又苦又涩,忍着眼泪去接麒林走。
马车已经在后门准备好,珍琳拉着麒林的小手行在小路上。她要送他走,却不知两人以后是去往何方。
马车旁,麒林果真还是问了她这个问题:家里要送他去哪。
珍琳开了开口,没答出什么。
她想不好该怎样和他说。
是该告诉他真相,说她偷听到金格罗家要他一个孩子的命,言邢要送他逃走,遣散家人,自己则打算留在天玄月死守,以便作对方的泄口。
这些话对于一个孩子是否过于残忍。
还是该用对待孩子的方式,骗他家里没事,只是送他去亲戚家玩几天,等到春暖花开了就接他回来。
——可是总有一天他要面对答案。
她有一种感觉,就是此时她的回答会影响麒林的一生。
珍琳无言以对,两人在沉默中登上马车。
麒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珍琳姐,你不要不说话好吗,我想知道到底怎么了。你要送我去哪里,你以后还会和我一起吗。”
珍琳却没有看向他,而是回看天玄月的大宅子,看着它越来越小,那里不只是天玄月家族,也是她的家。
她在那里吃得饱穿得暖,虽然要工作,可却不是什么脏活累活,家族的人们都是好人,温柔的人,他们看得起自己,给自己尊严。一周过去,也没有一个人来责怪过麒林。
但如今她却不能再回去了。
直到宅子的影子隐没在冬日的森林里,珍琳迟疑地回过神来,面前是哭哭啼啼的小麒林。
她像以往一样蹲下身,为麒林细细整理衣领和围巾,麒林却越哭得大声,鼻涕甩来甩去,掉在珍琳手上。
珍琳想起自己小时的身世,从小在孤儿院里见惯打骂和扭曲,还有见不得人的买卖。可她从没有放弃过自己。印象中哭过几次,都是来到天玄月之后。
人在悲痛委屈时,最怕的是温柔;身在逆境不幸中,最怕的是脆弱。
如今她不能再保护他了,她也没有那种本领。
想到此处,珍琳突然明白她该要和麒林说什么。
她握紧拳头,面无表情地板着脸,轻声地凝重道:
“事情是这样的,麒林,你还记得吗,生日宴那天生了什么?谢蒙夫人因为一场意外死掉了——原因是你用魔法石头造出了压缩的空气。这是一场意外,魔法石是什么我们不了解,谁也不能控制它,所以没有人可以用事后论来责怪你。”
“但你不要忘了,麒林,它出自你的手,也是你的失误,谢蒙夫人的家族因此迁怒我们,而天玄月也会因为这件事走向败落,包括我,我也是因为这件事以后不能再留在天玄月了,以后我也不知要去哪里,可能要回我的孤儿院,或者嫁给什么野男人度过一生。这些都是因为你,麒林,你该为此负责。”
她咬紧牙关,用冷言冷语面对一个孩子说道:“这时候哭有什么用呢,懦弱有什么用呢?家族都要散了,谁还能保护你?你该长大了,麒林。”
“你要努力,努力地活下来,然后得到更强大的力量,知道吗?只有那样你才能把所有欺负我们的人都赶走!”
珍琳摇晃着小麒林的肩膀。
“等到那天,你就想办法回到家族,替所有人挽回这一切。”
摇摆的马车里,珍琳忐忑地说完了这番她最后一次与麒林的对话,她不知这决定是否正确,也不知自己半个月后就被一伙匪徒先奸后杀,她没有真的幻想过麒林以后有什么出息,她只想他坚强。
她多想说,她们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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