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像是暴雨洗去她的心火。在熄灭的余烬中,她好像第一次看见自己身上的重枷。
这些重如巨石的枷锁压在她的背上,日日夜夜,她却浑然不觉。
因为眼前永远有的事情要做,身边不断有的人出现又离开,在一段段相遇和离别后,命运总是留下更多纠结、尖锐的心核等她消解。
她浑浑噩噩照单全收。
如今千叶给了这种感受一个名字,她试图理解。可是眼泪越来越多,心中的困顿越来越重,哭到最后,赫斯塔甚至变有点恍惚,她不记得也不在乎自己正为什么而哭,只觉得每一滴眼泪都扎扎实实地浸满了痛苦。
千叶什么也没有说,她站在一旁,既不阻止,也不安慰。
许久之后,赫斯塔最后的一点力气也用尽了,她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虚弱得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千叶走近,“哭完了?有感觉好一点吗?”
赫斯塔摇了摇头,她皱眉看向千叶:“千叶小姐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千叶抬起右手,一个银色的钥匙圈在她指尖轻轻旋转,像一个魔术。
“锵锵。”
钥匙圈上挂着一把小钥匙,和被肖恩抢走的那把一模一样。
刹那间,赫斯塔觉得自己的眼睛又热了起来。
“一把钥匙而已,不用在意。”
千叶平静地说,“只要人还在,钥匙要多少有多少。”
她将钥匙放在了赫斯塔的手边,“今天我来,是专门来告诉你,愤怒很重要。
“愤怒很重要,因为它是一个人在这世上唯一的矛。且正因为它粗暴,锋利,所以当你陷入威胁,变得虚弱,感到屈辱的时候,它才不会理会什么世俗的礼仪规则,它会不顾一切地跳出来,保护你,叫你反抗……每个人都应当握好自己的矛。”
赫斯塔调整着呼吸,她望着天花板,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我应当……握好我的矛。
“知道为什么我要来特地跟你强调这个吗?”
千叶歪头问道。
赫斯塔哽咽摇头。
“你所处的境地越是弱势,你就越容易被剥夺愤怒的权力——因为这种情绪丑陋,不够优雅,又带着相当的破坏力,其他人很容易因为你的愤怒而更加排斥你。基地是个极度强调秩序的地方,别被这里的氛围哄骗。尤其不要因为自己的愤怒而自我厌恶。”
千叶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在你愤怒的时候,往往是你最有力量的时候——要学会驾驭它。”
赫斯塔全神贯注地聆听,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流干了,她忍受着上肢的疼痛,细细思索着千叶的每一句话,风暴在她心中涌起,仿佛山雨欲来。
“我问过医生了,他们说你差不多一两周就能出院。”
千叶双手抱怀,“想好出去以后怎么办了吗?”
赫斯塔一言不地点了点头。
“说说看?”
千叶向赫斯塔俯身,在听了一会儿以后,她不由得皱起了眉。
在两人的讨论中,探视的时间倏然而过。
这日临别前,千叶取下自己挂在衣架上的薄风衣。
“好好休息,简。”
她拿着平板站在床尾,笑着向不得动弹的女孩子挥了挥手,“别让我失望。”
……
入夜,图兰站在莉兹的房间门口。
“莉兹,莉兹,能开一下门吗?”
……
“莉兹,莉兹,能开一下门吗?”
门内没有人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