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皱眉眨巴眨巴眼,说:“他——”
“说嘞”
二字未岀口,看见了春光,说:“——没有说呀?”
程虎怒视着他,说:“你胡球扯!你明明给我说嘞!现在却又说没说!”
书记苦笑一声说:“你听岔话嘞!我说你是个炮筒子、心眼好、人正直。你听三不听四,听成我说春光说你是个炮筒子嘞!”
程虎梗着脖“嗯”
一声,又怪道:“你说个球!我一不聋,二不傻,当时听得再没恁清嘞!”
书记不住地点着头连连说:“你听错嘞……肯定是听错嘞!我再傻也不会那样说!”
说罢,稍想,又咧嘴皱眉“哏哏”
苦笑着说:“我和春光是伙计,会说那话吗?唵!”
这时候,春光也进了屋,站在当门,听了书记的话,低下头,紧绷着嘴,“吭”
一声,没说话。此时,程虎气得脸铁青,拗着头,指着书记,怒说:“你前头说着,后头佉着,是个啥家伙!”
书记也恼火了,用俩手扶着椅圈,梗着脖,侧着身,怒视着他,道:“你咋骂人呀!”
程虎往前悻一步,握着拳,怒道:“我骂你咋啦?唵?你满口——”
话未说完,刘秀娥挑开套间门帘,走出来,站在程虎面前,忍着气说:“小虎,别跟你宏泰老太学成一样中不中?他当个书记,扒开眵目糊眼,就有一兜子事,有时前脚说啥话,后脚就忘嘞!他别说没说那话,就是说嘞,不也是为你好吗?”
程虎说:“他咋为我好呀?”
秀娥说:“咋为你好?”
说着“嘻嘻”
笑,说:“你不知恁老太多么佩服你,经常在我面前夸你,说你虽然脾气暴、却是个正直、工作能力强的人。他还说你别说领个生产队,就是把他的书记那一角给你也干了了!”
程虎听了这番话,那拳不由得就松了。那秀娥忽然把脸一沉说:“他给你捎话,都是为你好。可你不该把话给那人说,当叛徒!他为你好,却落赖!你那样做事,谁往后还跟你说掏心窝子话呀?”
说着,扭头瞪着宏泰,责怪道:“往后,你得紧睁眼、慢张口!不是那个人,不能说那话!你别光凭实性劲儿,说些子实性话,到最后落一屁股臊!”
说罢,又回过头看着程虎说:“我知道你也不是有意把话说给别人、出卖恁老太的,也是话赶到那无意间说岀来的。事过去就妥嘞,恁都别计较!”
那程虎本来是理直气壮来证话的,此时反觉得理亏了!他就像碗渣子被花瓤子裹住了,那硬、利劲再也使不出来了。他木沉着脸,站那里,无话可说。
这时侯,春光看着秀娥,怒说:“我没说那话,他——”
说着朝宏泰一扬头,说:“却给小虎那样说,这不是挑拨——”
秀娥看着他“嘻嘻”
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说:“你这孩子,咋咬住屎橛子打嘟噜呀!恁叔不是没说那话吗!我刚才不是说嘞吗,他就是说嘞,也是话赶到那才说的,根本没啥恶意,你不能往那上面品!”
说到这,又一沉脸,说:“你和恁叔搁班子哩,他是书记,领导着你。搁每昨(以前),他是朝庭,你是大臣!咋?朝庭说话,大臣不入耳?还能去找朝庭辩理呀?光’咔嚓’就把头砍嘞!虽说那是每昨的事,但现在仍然是这个理!”
又微笑着说:“你咋不动动脑子哩?唵!你和小虎争理,就是明知恁叔说些错话,也不能和他一块来证,应该给恁叔拉背场说一声儿!恁叔听了,该改的是会改的!这不是都不生气了吗!”
春光说:“照你说那,这亊不是怨我了吗?”
秀娥说:“你这孩子咋不让人说一声呀?我这不是说那个理哩吗?”
说着,笑说:“咋!怨你还杀你刮你呀?”
春光还要说,秀娥笑着推着他俩说:“走走走……别在这闲磕牙嘞!话越说越多,越伤老少爷们的和气。等闲了,叫他给恁俩摆个酒摊、赔个不是!”
二人被她笑着推到大门外。
二人站在大门外,会儿呆,想再回去理论也没啥意思,就走了。那程虎见也没证出啥结果,记得书记是说了那话的,他只是死不承认罢了,想春光敢来证,就说明他没说那话,自己误会他了,就忽然站住了,转身看着春光,道:“我错怪你嘞!”
说罢,迈着大步“噔噔噔”
走了。春光也站住了,看着他走远了,也回家了。
次日,人们照样上工,各挖各的沟。程虎来得晚点,扛着锹,在沟堤上走着,朝挖沟的人挥动着手,大声说:“都快点挖!啊!晌午好往肚里倒猪耳朵面片、馕坯头子大的好面馍!”
有人看着他,笑问:“虎?吃错药啦?”
程虎咧着嘴“嘿嘿”
笑。
春光撂一锹土,看着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