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着什么急,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于行之说:“他老人家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我笑了笑,说:“等咱们吃完吧,我还得把你们送回去呢。”
李讴歌皱了皱眉,说:“别跟我们假客气了,你赶紧走吧,我们俩怎么都能回家。”
我确实也想尽快结束这个由我组织起来的饭局:“那好吧,你们看看还吃点什么,再加点菜,加完了我去结账。”
李讴歌挥挥手:“你丫走吧,哥们儿们都是挣工资的人了,不至于穷得吃不起一顿饭。”
我点点头,和他们告别,偷偷先去把账结了,他们要是再加菜,那就由他们自己去结账了。
17
霍晓莹对我提出了两点要求。
第一,她要请锁匠师傅把小屋的门锁换了。她告诉我,她并不是不相信我,而是这样对双方都是一种保护,无论出现什么纠纷,都方便给对方免责;第二,她的呼吸道不太好,希望我不要在家里抽烟。
我对于她提出的要求,全部应允,并且告诉她,如果再有其他的条件,要第一时间提出来,我能改则改,能帮则帮。
晚上,我在霍晓莹租住的房子里,见到了郑三牛的爸爸。他比之前更老了,拄着拐,佝偻着背,头由于疏于打理,凌乱地飘在头顶。这位死了儿子的老人,面无表情,嘴角下耷,法令纹、鱼尾纹、抬头纹以及脸上的各种纹如同贫瘠的沟壑一样,深深地嵌在脸上。他的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个年仅五十余岁的人,单从外表看起来,他至少老了二十余岁。郑三牛的爸爸站在霍晓莹的屋门口,认真地盯着她收拾着自己最后一些零星的物品,似乎生怕她会拿走这间房子里无法移动的东西,比如一块墙皮或者一块地砖。
外门没关,我悄悄地走了进来,因为霍晓莹刚刚给我打电话求助,她说需要我帮她拿一些东西过去。我蹑手蹑脚地走到郑三牛爸爸的旁边,轻声叫了一声“郑叔”
,他虽然没有防备,但是也没有被吓到。他微微侧头,乜斜了我一眼,低沉地“嗯”
了一声。霍晓莹现我来了,冲我招了招手,我从郑三牛爸爸身边绕过,进了霍晓莹的屋子,她指了指一个硕大的手提书包,说,那个包有点儿沉。我拎了拎,确实非常沉,我将将能提起它,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自己很吃力,只能对霍晓莹说,没问题。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手提袋子除了和那种经常在法制栏目中出现的用来抛尸用的红白蓝编织袋的纹饰不同以外,大小与手感与编织袋相差无几。我拎起它,身子不由地歪向另一边,路过郑三牛爸爸的时候,我说了声“郑叔再见”
,郑三牛的爸爸没再有任何反应。霍晓莹跟在我的身后,拉着一个至少24寸的行李箱,上面还挂着一个大的帆布袋子,她用自己的蚊音对郑三牛爸爸也说了声再见。
我拎着大袋子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郑三牛的爸爸忽然转身大声对我说:“你是叫江乐吧?江大成家的小子?”
我扭回头,说:“是。”
他依然面无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少跟姓原那小子搭搁。”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嗯”
了一声。
我和霍晓莹把东西挪进电梯,她盯着电梯显示屏逐层下降的数字,我则搓着被勒红的手指肚。
出了电梯,我再次斜着肩膀提起袋子。我们两栋楼之间虽然直线距离相隔不远,但是要从她租住的房子到我家,需要从楼头绕过去,距离上平白增加了一倍。其实这点距离增加一倍也算不上什么,但是我的手中提着数十斤的重物,就大不相同了。这期间,我休息了两次,换手五次,好不容易才走进我们家的单元门。
“很重吧?”
霍晓莹这才问我。
我说:“还行吧……我不知道有没有易碎的,要不然我就背上肩膀了,还能省点劲儿。”
霍晓莹说:“都是我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确实有些重,要不然我就自己拿了……谢谢你啊,我总是麻烦你。”
我说过,我最受不了别人的感激和恭维,会让我轻易地找不到北。我说:“别客气,这些不算什么。”
下午到家之后,我和霍晓莹通了一次电话,她在那时向我述说了她简单的要求。挂断电话之后,我便开始清洁自己的家,我把烟灰缸里堆积的烟屁和烟灰倒进垃圾袋,并且把烟灰缸清洗干净,收了起来,我打开了所有窗户,并且为了让空气更快地流动,又打开了所有空调和电扇,然后我开始扫地和擦地,整理随意摆放的一些日常用品。我现,自己主动收拾家务和之前被夏云朵指使时的被动收拾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时的我充满了反抗情绪,做起事来敷衍了事,而现在却认真地打扫着每一个角落,只因为霍晓莹的那句“我的呼吸道不太好”
。
霍晓莹站在客厅里,环顾着四周,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你想的是什么样儿?”
霍晓莹抿嘴笑了笑,没回答我,而是问:“我在哪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