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白似银,玉体浑如雪。
那些女子都跳下水去,一个个跃浪翻波,负水玩耍。
行者暗自说道:“我若是打她们啊,只用把这棍子往池中一搅,就叫做个‘滚汤泼老鼠,一窝儿都是死。’可怜!可怜!打便打死她们了,只是会低了老孙的名头。常言道:‘男不与女斗’。我这般的一个汉子,打死这几个丫头,着实是不济。还是不要打她们,只送她们一个绝后计,叫她们动不得身,出不得水,这样多好。”
好大圣,捏着诀,念个咒,摇身一变,变做一个饿老鹰,只看见:
毛犹霜雪,眼若明星。妖狐见处魂皆丧,狡兔逢时胆尽惊。
钢爪锋芒快,雄姿猛气横。会使老拳供口腹,不辞亲手逐飞腾。
万里寒空随上下,穿云检物任他行。
行者呼的一翅膀,飞向前,抡开利爪,把她们那两个衣架上搭着的七套衣服,尽情地叼去,直接转回山岭上头,现出本相,来见八戒、沙僧,说道:“你们看。”
那呆子迎着行者,对沙僧笑道:“师父原来是被典当铺里给拿了去的。”
沙僧问道:“怎么见得?”
八戒说道:“你没看见师兄把他们这些衣服都抢来了?”
行者放下衣服,说道:“这些都是妖精穿的衣服。”
八戒问道:“怎么就有这么多?”
行者说道:“七套。”
八戒问道:“你如何就这般地剥得容易,又剥得干净?”
行者说道:“哪曾用剥的。原来此处唤做盘丝岭,那庄村唤做盘丝洞。洞中有七个女妖怪,把我们师父拿住了,吊在洞里,然后她们都向濯垢泉去洗浴。那泉水却是天地产成的一塘子热水。她们都算计着洗了澡后要把师父蒸了吃。我跟着她们到那濯垢泉,看见她们脱了衣服下水,我要去打她们,恐怕污了棍子,又怕低了我的名头,所以不曾动棍,只变做一个饿老鹰,叼走了她们的衣服。她们都忍辱含羞,不敢出头,正蹲在水中哩。我们快去解下师父走路吧。”
八戒笑道:“师兄,你凡是干事,只要留根。既然看见了妖精,怎么不打死她们,却就去解救师父!她们现如今纵然是藏羞不出来,到了晚间必定会出来。她们家里还有旧衣服,穿上一套,来追赶我们。纵然是不追赶,她们久住在这里,我们取了经,还要从那条路回去。常言道:‘宁少路边钱,莫少路边拳。’到了那时候,她们拦住了跟我们吵闹,却不是个仇人吗?”
行者说道:“要是你该如何主张?”
八戒说道:“依着我,先打死了妖精,然后再去解放师父,此乃是斩草除根之计。”
行者说道:“我是不去打她们。你要打,你去打她们。”
八戒抖擞精神,欢天喜地的举着钉钯,拽开步,径直跑到那濯垢泉。忽的推开门去看,只看见那七个女子,蹲在水里,口中乱骂那只鹰哩,骂道:“这个扁毛畜生!猫嚼头的亡人!把我们的衣服都给叼去了,叫我们怎么动手!”
八戒忍不住笑着说道:“女菩萨们,在这里洗澡哩。也携带我和尚洗洗怎么样?”
那些妖怪听见他这样说,愤怒地骂道:“你这和尚,十分的无礼!我们是在家的女流,你是个出家的男子。古书云‘七年男女不同席。’你好意思和我们同一个塘子洗澡?”
八戒说道:“天气炎热,没奈何,将就着容我洗洗儿吧。哪里调什么书担儿(即“掉书袋”
,讥讽人爱引用古书词句,卖弄才学),说什么同席不同席!”
呆子不容她们分说,丢了钉钯,脱了黑色锦布直裰,直接扑的跳下水来。那些妖怪心中烦恼,一齐上前要打他。并不知道八戒的水势极其熟悉,到水里摇身一变,变做了一个鲇(nian)鱼精。那些妖怪就都去摸鱼,赶上他也捉拿不住:东边摸,忽的又渍到了西边去;西边摸,忽的又渍到了东边去;滑溜溜的只在那些妖怪的腿裆里乱钻。原来那泉水有搀胸之深,八戒在水上盘了一会儿,又盘在水底,把这些妖怪都盘倒了,她们都喘嘘嘘的,精神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