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往前滑了两寸,又停住,老陈忍不住感慨:“真堵啊。”
远处长龙,像玩具车浸泡在橘子汽水里,宋朝欢挪开视线,温声应道:“是啊。”
也不知是否福至心灵,老陈望着眼前下一回滑行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的车队,突然道:“先生不常回来住,也是因为这段路早晚太堵了些,去公司不方便。”
黄昏仿佛只有一刹那,刚还金丝交错的天际,此刻已混茫一片。
宋朝欢笑了笑,轻声应他:“嗯。”
老陈说完,又觉得这话极其此地无银,誓要找补:“下午先生听说诸特助打不通您的电话,差点叫我上门来寻。”
“这样啊。”
宋朝欢唇边仍弯着弧度。
看见后视镜里那抹无声的笑意,老陈愣了愣。无端觉得自己像个替同性扯谎的倒霉男人,倒是后悔起自己的多此一举。
车厢里纯音乐声量高了些,重新安静了下去。
车子行至一处旧时使馆改建的私人会所边停下,建筑外立面还遗留着浓重的西洋风格。
宋朝欢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这不是正门。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老陈连忙贴心安抚:“太太,您别多心。先生只是知道您不喜欢应付那些呱噪的太太小姐,才特意吩咐我带您从侧门进的。”
又补充,“门口那些记者也不会打扰到您。”
宋朝欢随意扫了一眼。
正门草坪上衣香鬓影,红毯尽头菲林闪烁。
她身边一早等候引路的侍应,身着复古制服,恭敬又安静地站在一侧。
倒真有些像两个时空的世界。
“好。”
宋朝欢点了点头,轻声说,“谢谢陈叔。”
随侍应入场。
会所内里已是中西合璧的格局,侧门延伸开的这段走廊上,波斯地毯花纹繁复,快尽头处摆着一台古董留声机。钢针划过唱片,咿咿呀呀唱出略带杂音的旋律。
宋朝欢轻怔,竟是《四季歌》。
外婆无事时,最爱哼的小调。
仿佛在证明下午的梦境,真实存在过。
像玲珑剔透的欢乐事只想自己知道,女孩子微敛颌,长睫垂开阴影,无声弯起唇角。
笑意轻淡又柔软。
侍应余光瞥见那抹弧度,恍了恍神。
在这个地方工作,没少见过各色女星名媛。可像今晚这位,乌发下天鹅颈漂亮纤细,礼服华贵昳丽,气质却独特得和这浮华声色截然不同的,倒是少有。
好似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姑娘,带着旧时温润又坚定的暖意,让他在初见的惊艳里,又多了些莫名的怅然。
侍应引她进专属电梯,宋朝欢这才在茶色的玻璃上隐约看清自己的样子。
有些陌生。
下午郑姨同她说完没多久,那位见过两回的造型师便带着两位助理一道上了门。
礼服、发型、妆容,都是那位老师帮忙挑的。
帮她化妆时,助理在一旁接打电话,帮那位老师同别人预约时间。宋朝欢听见两位当红女星的名字。
她想,从性子到长相,晏峋大抵是喜欢艳丽些的。
不似她这样,寡淡又古板。
拍卖会还未开始,侍应引她经过餐前酒会场,直接入了宴会厅一早安排好的座次落座。
宋朝欢的短暂出场,引得众人纷纷猜测,这又是哪家被长辈护得周全,到如今才初入名利场的千金小姐。
只有知内情的几位,好似狗熊闻见蜂蜜,嗡嗡地聚到一起。
“你们看见宋朝欢身上那件没?”
“当然,我又不瞎。”
“几百万的春夏高定,就穿来这样的晚宴?”
“难得能露一次脸,可不得紧着最好的穿?”
几人听罢,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仿佛如此定义,连艳羡都占了上风。
“嗳,”
像是发现了玄机,有人问,“她怎么没从正门进?”
“那宋家不是一贯如此?当年突然冒出来的宋家二小姐,说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寄养在南方乡下,谁知道到底是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