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這次換季雲深不說話了。
「我……我小學畢業考試沒考好,騙我媽說考了滿分,我媽識破後沒打我。她說一次粗心說明不了什麼,下次仔細點就行,沒有這五分我也能去好初中。」
季雲深伸手拍拍他的大腿,剛想安慰幾句,就被肖譽扔了回來,警告道:「好好開。」
季雲深:「……」
「我初中時*……&¥%#*……*¥%」
「——阿晏,我不累,也不困,」季雲深無奈打斷他,「你不用一直找我聊天。」
肖譽是個話少的,季雲深從認識他第一天就知道。
就是這麼惜字如金的人,這會兒怕他無聊硬是沒話找話,從自己記事時說起,聊到昨天晚上看的電影——別說肖譽自己了,連他這個旁觀者都看得難受。
這孩子估計說完了一個月的「話」。
「乖啊,累了就睡會兒,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
「哦……」
像得到了免死金牌,肖譽靠在座椅上,頭一歪,秒睡——聊天真的太累了!
到達斷妄寺時天還亮著,山道上的台階又矮又漫長,向上看蜿蜒而望不到頭。
爬樓爬得枯燥無味,肖譽還悶不吭聲,剛到一半季雲深就無聊得要命,戳了戳肖譽腰側的痒痒肉,問他:「你猜這條路一共多少級台階?誰猜得更接近,誰今晚能提一個要求,玩不玩?」
「你確定?」肖譽停腳,回頭看落後他四五級的季雲深,「那你先猜吧。」
季雲深估算了一下,但並不確定:「可能有四千左右?」
肖譽忽然笑出來,篤定道:「柒仟柒佰壹拾伍——我提任何要求都行?」
「你這麼自負啊。」季雲深笑著追上來,有節奏地捏他扁而窄的腕骨,眯起眼睛湊到跟前,「可別高興太早。」
肖譽欣賞著季雲深眼裡的緊張和疑惑,笑而不答。
兩人又往上爬了一陣,興許是季雲深留心數了一段,冷不丁地說:「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數過。」肖譽向對方揚了揚腕上的手串,「上次來的時候就數過了,單程大概三個小時。」
季雲深的笑容瞬間收斂,直愣愣停在那裡。這級台階像被拋棄了一樣,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欲鹽未舞,失去供血的心臟抽痛,逼得他彎下了腰。
他喘不過氣來。
「——累了嗎?要不先……」
話沒說完,肖譽就被季雲深扯進懷裡。季雲設高高的個子,把頭埋在他頸彎里,一聲一聲喊著「阿晏」,良久之後後是一句生疏的「謝謝」。
他抬手順著季雲深的頭髮,腦後的地方有點扎手——大型犬的毛髮該是很順才對的。
在半山腰耽擱了一會兒,臨近山頂時香客已經6續下山了,反其道而行的兩個人格外扎眼。有好心的香客和他們說法事結束了,上面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季雲深和那位香客聊了幾句,才知道今天是觀音誕辰,從早上到現在寺里舉辦了兩場法事,而他們一場都沒趕上。
「沒關係……」肖譽氣喘吁吁拽著季雲深的腰帶,手上出的汗洇濕了那一小片布料,昂貴的襯衣上留下了幾道褶,「我們去……上個香……就走……」
「你還行不行啊,要不你在這兒等我吧。」季雲深一邊調侃,一邊放慢度攙著肖譽往上爬,又不正經起來,「阿晏,你說咱們倆老了以後,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互相攙扶著出來玩啊,咱倆肯定是最恩愛的老頭兒,出門羨慕死他們。」
肖譽浪漫過敏了:「你之前坐過的輪椅……我還給你留著呢……老了以後,讓你一次坐個夠……我比你小十歲,年輕著呢。」
「就知道你是個小白眼狼!」
寺里已經沒什麼人了,幾個僧人正在清掃院子,肖譽請來兩炷香,點燃跪在蒲團上閉起了眼睛,然後插進香爐。
「三支香等長,」季雲深率先站起來,拍拍褲子上幾近於無的灰塵,「阿晏,你這是燒出了平安香,肯定願望成真了。」
肖譽一挑眉:「你還懂這些?」
「略懂皮毛。」
季雲深用最嘚瑟的語氣說著最謙遜的話,抖著自己的羽毛開起屏,負手而立,給肖譽科普了幾種香的說法。
肖譽對這些一竅不通,記起上次季雲深住院時,他燒出來的香靠左的香頭高於右手邊和中間的香頭,且右手和中間持平,按季雲深說的,那就是消災香。
顧名思義,消除災厄——所以那時佛祖已經告訴他了,季雲深會平安。
「——所以啊,燒香很講究的……阿晏,你向佛祖求了什麼?」
肖譽隨口胡扯:「保佑你青春永駐。」
「這個不用求也能實現。」
肖譽一愣,再次感慨季雲深的自信。他沒回答季雲深的問題,只說:「走吧。」
季雲深便不再追問,一如既往強硬地擠開他的手指縫,兩隻手十指相扣,掌心之間不留一絲縫隙。
山頂的幾株松樹被晚霞染上一抹暖橙,夕陽的光彌散開來,被染上濃郁赤金的雲霧細薄如絲綢。
肖譽仰起頭,語氣落寞:「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季雲深緊了緊手指,糾正道:「日出日落,四季輪迴,唯有愛鮮活而無盡。」
臉還沒板起一分鐘,肖譽就破了功,罵季雲深:「花言巧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