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啊……”
我眨眨眼做感激涕零状:“虽然我不过是只小妖,但我怎么着也能活个几千年,你却最多不过百年。我睡一觉的工夫,你可能早就成一堆白骨了。所以人妖殊途啊小伙子,明白了吗?”
他的眉毛紧紧皱起,在沉思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懂了。”
然而,还没容我松口气,便听他又一字一顿地加了一句:“所以,我需要先做妖怪,然后才能娶你。”
我:“……”
从来只见世人要成仙、成神、成佛,还真是从未见过谁信誓旦旦要做妖怪的。我只将这句话看做是少年心性的一时冲动纯属无稽笑谈,全没当回事儿。
何曾想,此后过了许许多多年,当初的皑皑雪山已变成了千亩良田,那个我以为早就轮回转世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家伙,居然又好端端地出现在了我面前。且褪尽了原有的青涩,徒留至贱无敌的精髓。从头到脚由内而外皆风骚得相当高调,似乎也就只剩那一双眼睛仍如曾经,澄澈黑亮,一望而见底。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从一个雄人类变成了一只男妖怪,而且还是只打起架来厉害无比的牛逼妖怪。他既不说,我便也就懒得去问。
他只说,不管我以前为什么会对白□有独钟,从今往后都一定要让我因为他而喜欢上黑色。于是自此只着一袭黑,还给自己换了个名字叫夜墨。
他只说,会永远守着我护着我,要带着我朝游沧海暮苍梧,三界之内任逍遥。还因为当初我随口谦虚自称是‘小妖’,于是强行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萧遥。
而我只是想,活了一万多年,终于正式有了自己的名字,终于有个愿意一直陪着我的伴儿,也挺好的。
泡完温泉一露头,正对着天空发呆的夜墨便探手一招将我弄入了暖意融融的结界。
“你在看什么?”
“我在数雪花。”
我望望扑簌簌几乎将天地连成一体的无尽落雪,又看看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状似极度真诚的夜墨,无语了片刻,默默地从他手中拿过半壶酒,决定不予理睬。
闻了闻酒香,我忽然想起不知是何年何月看过的一个人间话本子上有一段话,大概的意思是,只有寂寞的人,才会去数院子里的花开了几朵又谢了几朵。
不过夜墨数雪花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寂寞,他这种活得肆意嚣张万事皆由自己的性子,凭着一身横行无匹的本事任意妄为到整个天庭都恨不能退避三舍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寂寞?
他只是无聊。
见我不理他只顾着喝酒,不甘被冷落的夜墨便像只被主人忽视于是努力求关注的小狗一样,用爪子在我身上一通挠,又用脑袋在我脖子的周围拱来拱去,温热的呼吸钻进我的衣领,痒得很。
我大笑着躲,他便狂笑着追。我俩正像小孩儿一样嘻嘻哈哈闹腾得起劲,忽然耳边听得一声巨响,旋即便是震耳欲聋的天崩地裂。
变故突起的霎那,夜墨已将我携至云霄之端。
亘古未曾消融早已硬若磐石的积雪冰凌,炸然而起四下飞溅,到处都是有如亿万天马奔腾而过般的浓浓白烟,滚滚尘嚣。
不知过了多久,这末世浩劫般的景象才终于慢慢结束,山川大地也渐渐停止了战栗,震撼心魄的怒吼咆哮亦随之消散沉寂。
平静得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除了我们适才所待的那连绵险峰不翼而飞,只剩了被白雪覆盖的茫茫平原。
我瞠目结舌了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雪……崩……了?”
夜墨的视线自始至终都盯着变故发生的地方,听我这么一问顿时便笑了出来,一脸鄙视地点了点我的额头:“崩下来的雪呢?被你吃到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