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莫名地松了口气,挠挠头:“因为那家伙一直都没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儿,所以……”
“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
“……啊?”
“很奇怪吗?”
“……如果我说奇怪你会觉得奇怪吗……”
“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为什么要知道那些跟自己无关的东西?”
“……你对普通和凡人这两个词的定义会不会太高端洋气了些?”
“不管他现在是什么,将来又会变成什么,在我看来,永远都不过是个愚蠢的人类。”
“……犀利!”
“客气。”
“麻烦问一句,关于你没死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以前有杨戬,现在有你。”
“没了?”
“没了。”
“……我何德何能啊……”
“所以关于我的事,不是他告诉你,而是你告诉他。”
“什么时候?”
“等他出关。”
“为什么你不自己说?”
“我害羞。”
“……还真是看不出啊。”
“因为你眼睛瘸了。”
“……”
“对了,你为什么会收夜墨为徒?”
“因为我别的徒弟都死了。”
“……节哀。”
“好说。”
我终于有机会问出了那个困惑已久的问题:“可你一个昆仑山的神仙大佬,为什么会教出一个妖怪徒儿呢?”
他闻言便又纵声大笑了起来,仍是那般的洒脱豪迈却难掩骨子里透出的愤懑苍凉:“他要做妖怪,我就教他做妖怪!况且何为神?何又为妖?一为王侯一为寇罢了。我曾试图改变日渐腐朽的旧有框架,却在最后发现,这千疮百孔的三界竟已再也经不起重建新秩序所必需的四起狼烟。于是只能放弃,于是只能用无数枉死的冤魂去填补那腐朽框架的缝隙,以便其再摇摇欲坠的苟延残喘。好笑吧?”
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这才猛然想起,其实绝大多数的截教弟子都是自行修炼成精的各式走兽猛禽,所习的术法也与成神升仙标榜的正道之徒大相径庭。
所以封神一役尽皆覆灭后,才会被冠以诸如邪门歪道邪不胜正的罪名。所以某种程度上,截教门人应该更接近于,妖。
我定定直视面前的中年男人,这个当初一手创立截教又一手将截教拖向万劫不复之地的通天教主,脑中万般思绪翻涌,却只能一时无言。
他则后仰靠树,举目苍穹,没什么情绪似的缓缓道:“不过刚刚看了那帮原本超然物外的阐教门人,在天庭为官不过千余载,便可为了区区权势名位而毫不犹豫的背叛师门甚至欺师灭祖,我就又觉得,自己的那些弟子死便死了吧,总好过如这般不堪。”
我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去提那段早已成定局的惨烈过往,也不再去想个中的是非对错,只顺着眼前的这个话题:“其实倒也难怪他们,毕竟那一战之后,阐教便几乎紧闭山门不问世事,封了神的那群家伙也再没见过自己的师父,基本可算是和师门两不相干了。不过玉帝也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分出了谁是今后可供驱使利用之徒,谁是马上便要除去之辈,谁又是须日后慢慢再行铲除的棋子。所幸……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