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希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挥着拳头。
“埃里希先生,我们可一直遵守施工规定的,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在贵方换刀具的时候我们的人进了隧道?”
严开明一本正在地说,他的德语可是说得越来越溜了。
自从上次与鲍尔交锋后,严开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对方能把中文说得滚瓜烂熟,自己这边只能说着拗口的德语,在语言上就落了下峰,好在德国人也并不完全像埃里希和鲍尔那样古板,那几个年轻的技术员很好说话嘛,尤其是在见到烤乳猪的情况下。
埃里希和鲍尔对严开明与几位年轻技术人员交往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又不懂核心技术,没有什么密可以泄的,如果姓严的总指挥想从年轻人身上打开缺口,那么他打错算盘了。
事实证明,高手在民间,严开明从德国年轻技术员身上打开的缺口不是一般大,从言谈中,严开明在不断推导刀盘更换的方法。
这些德国年轻人显然是得到了授意,一开始口风把得很严,几瓶西凤酒下肚也就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严开明这个时候就从旁敲侧击变成直接询问了,而对方也是知无不言。
学德语只是附带的好处。
埃里希还来不及细想严开明的德语有哪里不对劲,手中举着烟头喊道:“这就是证据。”
严开明不屑地冷笑道:“这算什么证据?证明贵方在施工时违反我方施工规定?”
埃里希有些懊悔自己的莽撞,这不等于将把柄送给人家嘛。
“本来嘛,我们是朋友这种小事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鉴于德国朋友做事一向认真严谨,我也只好免为其难按照合同规定办事了,贵方违反施工规定,第一次发现扣罚三分之一约定工资,另外出于对贵方的不信任,我方有权在贵方下次作业时派人监督。”
严开明下了一手狠棋。
你们不是不让看吗?我偏要看,而且要大大方方的看,不仅看你们换刀具,你们的一切作业都要看。
偏偏你们违规在先,能说明什么?
“我不服!我要申诉!”
埃里希以咆哮开始,以咆哮结束,只不过这无力的咆哮声只能证明严开明又赢了一次。
就在左线两台盾构机发挥强大功能,以突飞猛进的日掘进速度前进的时候,右线以老铁八为骨干的施工团队正在展开一场人工赶超机械的比赛。
“要知道,咱们可以提前两年开工,就算赶不上盾构机也不能差太多吧,咱们可是英雄老铁八,大家加油干啊!”
徐复文最擅长这个,鼓动工人干劲儿,当年给老连长当通讯员时就没少干。
当严开明来到这个已推进两公里的右线时,忽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天山脚下,回到了曾经的青春岁月。
隧道内灯火通明,大喇叭里放着《咱们工人有力量》,隧道里外,工人们进进出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景像。
不同的是混凝土的用量可是远超当年。
新奥法施工,即新奥地利隧道施工方法的简称,它将锚杆和喷射混凝土组合在一起,作为主要支护手段的一种施工方法,在洞身开挖之后必须立即进行的支护工作。安全系数大大提升,这也是徐复文有胆子拍胸脯说不死人的底气之所在。
“你这里不错呀。”
掌子面轰隆隆的,严开明不得不大声喊。
“哪赶得上你那边,怎么样?我的一根中南海让德国人服了吧。”
“错打错着。”
严开明哈哈大笑。
徐复文放眼望着工人,自豪的对严开明说道:“别看兵改工了,咱们的劲头不比老铁时候差,你看这些工人,我敢说若论人工速度,咱们世界第一。”
严开明点头道:“不错,这点我认同,不过要想加快咱们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大型机械装备才是王道,人工嘛,不免有点儿众神黄昏的味道了。”
徐复文不反对,补充道:“可我总觉得,这些工人才是国家最宝贵的力量,他们才是大国建设的基石。”
“看不出来咱们的小徐老兵也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我也是为了实现咱们那些战友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说着,徐复文的语调颤抖得厉害,“他们再也起不来了,他们再也看不见了,但是我保证,他们看不见听不见的,我们要替他们看见,听见!将来到他们的墓碑前自豪地说,咱们兵改工了,但骨子里兵的风骨永远没变!”
“对!咱们先干出一个标杆工程来告慰战友的在天之灵。”
两个老友这个时候情绪激动,伴着大喇叭的音乐高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哎嘿……
“哟,不错呀,很有激情嘛。”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众多雄性动物中穿出来。
两人还没等看清隧道口站着的身影已经确定以及肯定,这么有穿透力的声音,不是谭雅还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