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那是人血被雨水稀薄后,遗留的血色。
“那是最后一场雨……”
老杨头叹了口气,眼睛望向了远方,夏知寒安静地听着,眸色沉沉,好像怀揣了好多心事。
从那一天起,天空再也没有下过一丝雨露,大地升起腾腾的热气,树叶卷曲起来,井水也开始变得浑浊。
他们最开始是担心没有水浇地,今年的收成肯定不好。
后来地表开始一块一块裂开,枯黄的杂草东倒西歪,溪水只留下干枯的河床。
今年有旱,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老杨头急躁的坐在屋下,看着半滴水不掉的天,忧心忡忡。
果然到了秋天,田里半颗粮食都找不到。
但是收粮的队伍如期而至。
“旱灾没粮?没粮也可以,交钱也行。”
官差如此说道,丑恶的嘴脸在热浪中扭曲,如同一只恶鬼。
跪地求饶的没有用,哭泣呐喊没有用,官差冲进来,翻箱倒柜、肆意打砸,将最后一点救命的陈粮也一并搜刮过去。
“还说没有,你们这些刁民,就是不老实!”
他们洋洋得意地说,指责着这些低贱之人,然后押着载着粮食的牛车离去。
“大人,没有粮食,我们今年吃什么啊?”
老杨头跪在官差面前,哭求着问。
“放心,你们要是真遭难了,朝廷会派救济粮下来,你们再等等。”
官差笑着说,绕过遍地的哭声,毫不留情地离开。
“……那朝廷的粮,派下来了吗?”
夏知寒问道,其实答案已经心知肚明。
“派了。”
老杨头拿钩子勾住木桶的把手,说:“派到官老爷手里去了。”
他们先是请村长联名写了书信,递到官府,他们不识字,就在上面画了一个叉,一个叉就是一家人的命。
然后日日守在村口,望眼欲穿地等着送粮的队伍,但是一日两日、一月两月,刨树根,嚼树皮,放粮的队伍迟迟不到。
有一天村头终于来了一个黑影,他们连滚带爬地冲上去,眼见两个差役押着,一个汉子推着一辆小车,车上的麻布袋子干瘪着,装着一点点粮食。
一口粮食也是吃,他们围在两侧,两眼放光地盯着那半袋救命粮。
老杨头赶紧让儿子去取碗来装,喉咙上下滚动着,死死盯着车辆。
可惜还未到村口,又一个戴帽子的差役赶过来,三人切切察察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差役拍拍推车的汉子。
他们突然就转了向,又往回路走去。
“大人——救命啊!”
看着粮车将要离去,老杨头忽然悲切一喊,声音染血。
“你们这群刁民就知道嘴馋,潼川使叛乱,圣上正在全国募粮整兵平乱,哪里还有余粮给你们?”
差役嗟了一口唾沫,斜眼看着衣衫褴褛的老杨头:“你们再等等,等乱平了就给你们粮食”
“平乱也是为你们好,国泰才能民安嘛……”
后面的声音老杨头听不见了,他眼睁睁看着粮车走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呜呜”
的哭声,回家拿碗的二儿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红着眼睛对他说,小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