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不大不小的聲音,木製的防塵架被拿開,從通風管道里伸出來了一隻腳。那隻腳穩當地踩在展示架上,然後是屁股,身體,棕黑色的短髮。V有些疑惑地放下筆,坐在椅子上去看那個從通風管里鑽出來的傢伙。
他是後背落地,像只靈活的貓一樣從高處著落,腳從博物架踩到高腳櫃,差點打碎了一個插著鮮白百合的陶瓷花瓶。
入侵和潛行都很順利,只是落地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踩歪了腳,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捂住後脊骨怪叫起來。
珀薇斯:「……」
珀薇斯:「……噗。」
這時韋恩少爺才發覺阿爾弗雷德的房間裡還有人。
他還維持在屁股著地的姿勢,表情有些呆滯,珀薇斯笑了一會後禮貌地對他說:「你好。」然後什麼也不問,也沒有自我介紹,忽視他再次趴在桌子上一心一意地進行繪畫創作。
起初布魯斯韋恩不知道這是誰,「該不會是阿爾弗雷德的私生女」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他又想起管家罕見的一臉愁容,書房裡的對話——這就是那個暫時寄住在韋恩莊園的小女孩。
對方繼續不嘲笑他,他也沒什麼惱怒的機會。
在他記憶中(幻想出來的)她應該是黑色的短髮,眼睛像夜空,神色帶著一股刻板的羞澀,但很快這個未知的形象一閃而過,言語和想像中的陌生的臉與眼前相貌徹底重合,他忽然想起了一副父親購入的畫作,前蘇聯的藝術品,一副安靜、聖潔的斯拉夫女孩的肖像。
黑髮黑眼,頭披白紗,耳邊別有一株白色的百合。
普通且典型的肖像畫,甚至因為色調過於暗沉而顯得普通。布魯斯韋恩這個年紀對藝術沒有似乎興,在這一刻卻回想起了所有細節。
韋恩少爺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直到屁股感受到涼意才蹦起來,有些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小領結,背帶褲,然後湊了過去。
「我是布魯斯韋恩。」他很有禮貌地自我介紹,眼睛看向桌面上的畫紙,語氣變得有些好奇,「你在做什麼呢,在畫畫嗎?你喜歡畫畫嗎?」
珀薇斯也很禮貌的回答:「我在畫anT-6轟炸機的結構圖。」
「……?」
那些粗糙的簡筆線條比起結構圖更像是幼兒塗鴉里的房子、草地和太陽。布魯斯韋恩欣賞不來,但是教養不會讓他直接說出口。
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是珀薇斯,韋恩少爺。」
「咦,你怎麼也叫我少爺,你不是從來沒見過我嗎?」
「阿福提過你不少次。」她的畫筆頓了頓,點了點頭,學阿福的英國腔,「韋恩少爺。嗯,不少次。」
外面又傳來小孩子細細的聲音,她傾聽了一會,發現是在喊布魯斯韋恩的名字。說找不到他,認輸了。
「你的朋友在找你,你不出去嗎?」
「我就是要讓他們都找不到才躲進來的。」韋恩少爺如是說,「他們都好無聊。」
珀薇斯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可是我也很無聊。」
布魯斯韋恩表現得很隨意:「你玩你的就好。」
但是阿福的房間他太熟悉了,轉了一圈之後還是回到她身邊。珀薇斯自顧自對著繪本畫了五分鐘,最後還是側過頭:「你想要我陪你玩嗎?」
布魯斯韋恩沒辦法點頭或者搖頭。
「我可以陪你玩。但是我希望韋恩少爺你能想清楚,是一時興起找我玩的嗎?還是想要和我交朋友呢?」她嚴肅地問,「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你只是無聊的時候想找個人打發時間,那麼……」
珀薇斯實在想不出什麼威脅的話,停頓了半天,泄了氣:「好吧,我也會陪你打發時間的。」
「雖然不是很清楚你的意思,」韋恩少爺自信滿滿,「但是我會和你做朋友的!大家都很喜歡我。」
她手上的蠟筆轉了轉,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把模型槍。布魯斯韋恩說酷,然後她稍微往隔壁挪了一點位置,拍了拍椅子,示意他上來。
珀薇斯那張稚嫩的臉蛋擺出嚴肅的表情時真的很可愛,至少布魯斯韋恩現在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天生的臭臉。
他好奇地問:「你平時都在幹什麼?」
「看書、畫畫、寫信、拼裝模型、玩任天堂的遊戲……以前在家的時候,每周五會和爸媽一起出去參加聚會。」
「那你爸媽現在去哪裡了?」
「死了吧。」她語氣還是很平靜,「阿爾弗雷德對我說,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但是我知道他們應該是死掉了。」
「噢…噢。我很抱歉。」
「沒什麼,我爸很早之前給我講過一個睡前故事,來自巴黎聖母院,一個守在修道院的敲鐘人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吉普賽姑娘,最後的結局是他為她殉情……我父親就是那個敲鐘人。」
「呃……你父母還挺相愛的。」
珀薇斯的手指有條不紊地教他如何拆解槍械:「是啊,強勢的女人和總是陷在戀愛裡面的男人。」
這下子連布魯斯韋恩都接不上話了。
和她玩了一會兒模型槍後就到達了晚飯時間,布魯斯韋恩已經完全把他在外面的那些夥伴給忘了,打算回去正廳找父母和管家。他離開前邀請珀薇斯要不要和他一起去用餐?她說不了,阿爾弗雷德會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