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长河一旦忙起来,那是真的人龙见难见尾,偌大的商会,得由他一人运筹帷幄,权衡利弊,更要抽出心神应付官府、乡绅以及余氏族中的庶务。
看来巴蜀富的位子,也不是这么好坐的。
是以到临近深夜,观亭月才总算在书房外见得大哥一面。
他大约只刚得空喝了口茶,立在檐下两手拢于宽袖中,眉间微含褶皱,听手下人汇报事情。
“哥。”
观亭月走过去,“怎么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哦,是你啊。”
观长河身姿不动地分来一个眼光,示意她无妨,“也没什么,只怪我大意了。”
他抬了抬下巴,“老爹给的钥匙我放在了别院库房的铜盒里,倒是忘记那盒子被我上了锁,让这孩子白跑了一趟。”
她闻言宽慰“没事,晚几天就晚几天,我们并不急。”
他却低吟片刻,“我寻思着,此物毕竟要紧,我还是亲自去取来为好,钥匙交给旁人到底不放心。”
观亭月自然颔“好啊,那我陪你一起。”
“哥还要你陪吗”
观长河听得笑了,“这乘车赶路枯燥得很,又没什么意思,你呀还是留在城里好好玩几日吧。”
说完就像是见了小辈总心生爱怜,不知如何表达的长辈一般,只管从怀里掏出金银钱两来塞给她花。
余氏商行的管事在这招亲之事上可谓是尽心尽力。
将报名之人先在年龄上筛了一回,又从模样相貌上筛了一回,到第三日才正经开始文试。
满城的适龄才俊们连夜苦读,几乎拿出了科考的架势,行将入场前,都尚有人蹲坐在庙会牌坊下,喃喃低语地背文章。
嘉定山高皇帝远,不似京城设宵禁,故而晚上有集市买卖,大半夜不睡觉的青年们临时抱佛脚,不是挑灯背书就是练琴练曲儿,吹拉弹唱,摇头晃脑,折腾得比白日里还喧嚣。
燕山已经连着几天没能彻底入睡了。
平素替他收寄信件的亲兵叫作樛木,打眼见他推门出来,顿时就愣了一下。
“侯公子,您脸色不太好。可是病了”
说着把剑一提,“我去找大夫。”
“没事。”
燕山摇了摇头,“休息得不好而已我出门走走,透一透气。”
末了又补充,“不要惊动其他人。”
大清早,糕点和面食摊已开张营业,这小城里仿佛十二时辰不停休,街上就没个清静时候。
他这一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庙会场的牌楼之下。
如今两场比试刚刚结束,所剩之人显然缩减不少,粗略一扫约莫只一百不到。
观长河那看似不着调的筛选方式还是挺有成效,至少留下来的模样身形都算过得去,也不会有个什么樵夫猎户之流混在其间。
但如此一来,文弱书生却占了一定数量,下面的武试八成有得苦受了。
他正想着,旁侧不经意听得有人惊讶地一“诶”
。
“这不是这不是燕大哥么”
牌楼的阴影当中,白上青那微带了些许稚气的团脸被笑容捏得更加圆润,径直朝这边走来。
“你也在啊”
知道燕山不爱搭理自己,他索性话不停歇,“哎,早听说此处热闹非凡,今日得空一见,果然是办得如火如荼,目下辰时都不到,已经聚了这许多人了。”
燕山难得开腔“怎么,你也是来报名的”
约莫是睡眠不足,他语气里含着几分疲惫,“那你可来晚了,如今已是第三场,比完就会分出胜负。”
白上青留意着他的表情,似乎是从中读出了什么,眸中闪过些许意外,随即便又吊儿郎当起来,“大哥,你别说笑了。三场比试,两文一武,都不用想,这压轴的一场八成是月姑娘自个儿打擂。”
“活着不好吗我干嘛去找这个死。”
说罢,他望向场中神采飞扬的各路有为青年,突然充满了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