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人,原来都一样。
十全十美的人,根本不存在。是我被蒙蔽了双眼,被他的皮相深深迷惑。
将我从下水道里捞出来的人并不是我的救赎,他只是想玩一玩我这只恶心的老鼠,玩得奄奄一息后,欣赏我摇尾乞怜的凄惨模样,再将我丢回污泥之中。
我真是……
蠢得可怜。
我原来的格子衫被小鹤穿走了,身上还套着那件布料单薄的线衣,这样是不能出去的,可我也不想去穿梁枝庭的外套,往常觉得气味淡雅的衣服,现在闻起来只觉得令人作呕。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等他洗好澡出来,我不确保接下来会生什么事。
扶着墙支撑自己四肢无力的身体,我在房间衣柜里翻了翻,找出一件浴袍,现在这个情况不容我挑三拣四,于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往身上一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走到酒店前台处时,我脑袋一晕,撑不住又闷头栽倒。前台登记入住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叫了一声冲过来将我扶起,她闻到我一身酒气,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
话头戛然而止。
回家吗?回哪里去?还能回去吗?
“……麻烦你,”
我咽了咽口水,润了一下快要烧起来的嗓子,“帮我另开一间房吧。”
小姑娘干事麻利,甚至看我行走不便还主动帮我送到房门口,我吩咐她一句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住在这里,我这一路走来浴袍松散,里面的衣服也露了出来,她大概是看我样子不对劲,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颇有正义感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你放心!”
就贴心地给我关上了门。
我再支撑不住,倒在床上一秒后就彻底闭眼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我头痛欲裂从床上爬起,手机上很多条未读消息,还有几个视频通话,都是梁枝庭打来的。
我昨天一声不吭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吐了他一身,难为他还想找我,就这么饥不择食吗?
我没有回他消息,随便在线上找了家就近的店铺买了件衬衫,衣服送来酒店后,我更换好服装就直接打车去了公司。
提交辞职申请的时候,人事十分诧异,还劝了我几句,我铁了心要走,因为没到月底,我告诉他该扣钱的地方就随便扣,反正我也不差这么一点。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里,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以前是为了梁枝庭才留在这里,现在?
全都他妈给我滚蛋。
公司里最近事情不多,我手上的单子也已经全部完成,没有遗留问题,人事那边试着反映了一下,老板破天荒很爽快地同意了我的离职,度快到巴不得我立马离开一样。
人事将离职单递给我:“工资下个月会打到你卡上。”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去收拾东西。
我的办公桌上东西不多,装了一个小纸箱就彻底搬空了。我的离职对公司里的同事没有任何影响,他们该吃吃该喝喝照旧做着他们的事,我捧着我的小纸箱,安安静静出了公司大门。
走到楼下广场,我仰起头,看了眼身后这幢巍峨耸立的高楼,阳光刺眼,我眯起眼睛,眼球刺痛。天气很好,我却无心欣赏。
我被梁枝庭锁住的六年光阴转瞬而逝,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我的时间早已停滞,我仍旧被困在六年前的篮球场外,徒劳地抱着一个碎梦原地踏步,直到梁枝庭用强硬无礼的粗鲁方法叫醒了我,让我看清了现实。我早该知道的,我的人生注定一无所得。
在喷泉池边坐了很久,我想了所有我能去的地方,唯一能容下我存在的,只有我的那间出租屋。
屋里还有一个烫手山芋。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十分唾弃现在这个优柔寡断的自己。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山芋再烫手他妈的也只是一个山芋!更何况它是因我才会诞生出来的,我才是它的主人,可我如今却在害怕它?怕到有家都不能回?可笑,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还斗不过它了?!
我起身准备回家,一辆跑车停靠在路边,上面下来一个我化成灰都认识的人。
“南藜!”
梁枝庭关上车门就往我这边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在我面前站定,问道:“可找到你了,你昨晚去哪儿了?醉成那样还不接我电话,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下次不能这样了。”
我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他瞥见我手里的纸盒子,一怔:“你这是……辞职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