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和愛人吵過架,因為那一條「領帶」被用力劃掉,畫上一個哭臉,隔了沒幾頁紙,又重出現了。
28歲時,她生了女兒小滿,柔軟膨脹的嬰兒用品像天上的雲,壓多了也覺得有些沉。
她慢慢走進生活這條巷子的最深處。
逗號是吸氣,句號是呼氣,潦草的字體就像她輕快活潑的語言:「對呀,我和晚風,雞冠花同志,風雨蘭同志……」
孫見智的思緒去到那座天台上,看見獨自哭泣的江望第。如果許予華沒有對她伸出援手,也許她的購物清單已經換了一本,有童話書,兒童單車,母親節的禮物。
空中的月亮分裂成兩個,孫見智感覺自己喝醉了,拉上窗簾倒頭睡去。
第44章未婚妻的世界
「你懷孕了。」
四個字,像在江望第腦海里撒了一把玻璃珠。她看醫生,看醫生手裡拿的抽血化驗報告。醫生掃一眼化驗單上標註的年齡,眉頭皺起來:「還記得你什麼時候開始不來月經的嗎?」
「好像是2月吧,我以為是水土不服。」江望第低下頭,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她想起自己曾經吃過一次避孕藥,「如果懷孕的時候吃了避孕藥會影響胎兒嗎?」
醫生忽然凶起來:「你男朋友呢?」
江望第沒有回答她,她感覺醫生好像坐在一個電視匣子裡,鏡頭忽遠忽近,聲音時有時無,和她不是一個空間的人。
「先給你爸爸媽媽打電話,這件事你自己解決不了。」
江望第抓過報告單,朝醫生點頭:「我知道了,我回去跟他們說。」
醫生強調:「就在這裡打。」
「我回去跟他們說。」江望第恍惚起身,喃喃重複,「我回去說……」
她沒回去,只是坐在青花湖公園的石椅子上發呆。成群的驕傲白鵝從她跟前游過,又游回去,這一次沒有誰要啄她。
她終於拿起手機給阿鯨打電話,抑制哭腔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像小鴨子叫。阿鯨的沉默持續了很久,也許在猶豫要不要離開她,當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來的時候,江望第覺得天色都亮了一點。
「你在哪個醫院檢查的?」他問。
「一醫院。」
「沒事,不怕。」阿鯨聽起來很冷靜,「我今天還沒時間,明天一早就過來找你,好嗎?」
第二天,阿鯨開車帶她出門。他說只抽血化驗結果不準確,帶她去另一家醫院再檢查。
汽車在39c的空氣里緩慢穿梭,夏天像一個濾鏡,把所有色彩都變得鮮艷濃烈。江望第仿佛第一次來到這世界,眼睛裡滿是驚慌。
她低聲說:「如果是真的怎麼辦?」
阿鯨沒回答,只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她問:「你害怕嗎?」
「我怕,但我會陪著你,保護你。」
他似乎比任何時候都堅定沉著。
車從江邊開過一段路,穿過短隧道,走錯了,調頭左拐右拐,慢慢地駛入一個僻靜的小區里。周圍都是粗壯得可怕的棕櫚樹幹,江望第從低矮的車窗使勁向上望也望不見樹葉。
「什麼醫院會開在這裡?」
「我爸介紹的,私人醫院。」他打開車門,遞給江望第一隻口罩,「戴上這個吧,等會兒不要說話,我來諮詢就好。」他也戴著一隻藍色的口罩,只露出兩隻看不清情緒的眼睛。
江望第被他牽著,瑟縮著,一路穿過園林走到盡頭一座樓里,兩人立在一樓等電梯。
電梯下到一樓,金屬門打開,一陣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撲出來。江望第看到電梯裡站著一個薄薄的女人,鬼魅似的,皮膚黃得像要消失在電梯的黃燈里。
江望第以為自己真的看見鬼了。
女人和她短暫對視,弓著背緩緩走出去,這時目光向下望,才看見她的手捂著肚子,兩條腿哆哆嗦嗦站不穩。整個過程一片死寂,江望第卻聽見了她因疼痛發出的無聲嘶吼。
「寶貝,進來吧。」阿鯨不知什麼時候站進了電梯裡,向她伸出蒼白的手。
江望第僵在原地:「你不是帶我來檢查的,你想騙我來打胎,是嗎?」
阿鯨臉色一沉,手向前抓她,她嚇得轉身就往外跑。
剛才那個女人不知去了哪裡,幽暗的小區空蕩蕩的,江望第一邊哭,一邊毫無方向地亂跑。沒跑幾步就被阿鯨追上了,他慌慌張張把她抱在懷裡撫慰:「你不要怕,不是流產,只是檢查……」
「我不要在這裡打胎!」江望第大聲哭喊。
「你別喊!」他飛快捂住她的嘴。她已經哭成了一條泡發的鹹海帶,任由他把她卷著拖走,塞進汽車裡。
阿鯨把車開得很快,不知道要去哪裡。江望第陷在座位里一言不發。她知道阿鯨在生氣,她在想是不是要搶方向盤然後和他一起撞進河裡。
江望第生理知識匱乏,但也知道黑診所流產的可怖。
剛上初中時,和她同住一條街的同學阿豆忽然輟學了,兩個月後她死了。江望第和妹妹都很害怕阿豆的鬼魂來糾纏她們,於是在臥室門口掛玉佩辟邪。媽媽知道情況後,面色凝重地把姐妹倆趕到臥室里,看起來有話要說。
媽媽要講很重要的東西了,也許還很恐怖,江望第和妹妹抱作一團。
媽媽低聲說,阿豆不是因為生病才退學,是因為和校外的男人在一起「睡覺」,懷寶寶了。她家裡人怕丟人,就把她帶去黑診所流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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