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陽想起視頻里的那個小小身影,一瞬之間心如刀絞,不想接受這種推斷。
太殘酷了!
「孩子感受得到自己受關愛的程度。」林巍接著說道,「小貓小狗都懂體會的事,孩子怎麼會不清楚?只不過是和小貓小狗一樣沒的反抗,只能被動接受命運安排。偶爾激烈,表達出去的東西也會被規勸教導和哄騙給擋回來。比如芯芯爸,買好吃的給女兒道歉的同時肯定要她理解自己的不容易,肯定會說爸爸也是為了給你掙錢。遭忽視的小女孩兒尋求不到真正幫助,頂多能給自己爭取一塊定位手錶。」
「先別定論!」秦冬陽帶點兒懇求地說,「咱們還沒了解清楚……未知全貌……」
第13章無法擺脫
林巍停了評論,過會兒才又吩咐地說,「後面還得了解了解芯芯爸的個人交往,要知全貌太不容易,多了解一點是一點。給小姑娘討公道,只靠常在峰那種傢伙?把我林巍當成沒用的了,哥們就有本事一面掙錢一面恪盡本職一面還為死者伸冤!」
秦冬陽非常艷羨林巍這種自信滿滿,他總不會被誰打倒,即使也在暗中痛苦。
車子剛往律所方向行駛,林巍口袋裡的電話響了起來,他心不在焉地摸出手機來看,慵懶眼睛立刻起了警戒。
「餵?」沒頭沒尾沒稱沒呼,只那一聲,便等著聽。
秦冬陽不由瞄一瞄他。
林北得的聲音硬得像鋼,字字板正地從兒子林巍的手機話筒裡面傳了出來,「晚上回來。」
林巍剛要拒絕,林北得隨後又說了四個字,「你媽生日。」
林巍聞言深深吸了口氣,而後很徐很緩地吐,不想讓電話對面的人聽到自己氣息粗重,「買點兒什麼?」
「蛋糕!」林北得永遠言簡意賅,交代完了就把電話掛斷。
林巍兀自舉著手機,凝神聽著裡面嘟嘟嘟的忙音,仿佛還有人在說話一般。
良久,他垂下手,對自己苦笑了一下。
父母對他的要求其實不高,除了春節或者誰的生日從來不會主動找他回家,端午仲秋這種國家都給放大假的日子也不強求兒子回去表達孝道。
當然,他也從來感受不到團聚溫暖。
是不是三年前的八月十五?沈浩澄因為母親病重沒法離開醫院,林巍突發奇想地回了趟家,進門看到他媽正吃晚飯,偌大餐桌,只擺了份蔬菜水果混雜一處的沙拉和兩小片白麵包。
見到兒子回來過節,水雋影只是目光清淡地掃掃他手上提著的高檔月餅,無波無瀾地說,「想吃什麼對阿姨說。」
林巍覺得好笑,他都已經做了大律師了,缺什麼吃?巴巴回家一趟,看不到父親的身影也看不到母親的笑臉,人月兩團圓,很諷刺人。
自那以後他就特意避開佳節回家,不管怎麼依舊回去,那是父親給他下的嚴命。
「只要我和你媽還有一個不死,回來承歡膝下就是你的義務。」林北得如此說。
父親的威嚴是靠自從兒子會走路起就認真貫徹執行的棍棒教育樹立起的,林巍過了十歲便不畏懼他爸的打,聽話如同聽命令般的習慣卻留下來,仿佛刻進dna里。
所以除了大學階段,即使已經三十四了,他仍很有規律地回家應付,兩周或者三周便去住上一晚。
形同作秀,掐著母親作息,專門等她剛剛入睡家政阿姨又沒休息的時候進門,以圖有個人能證明他的行蹤。
這個家政阿姨也在林家服務六七年了,早就不會再如剛開始時帶著惋惜口氣地說,「你媽才躺下呢,要不要我叫她起來啊?」
那時林巍總會微笑搖頭。
母親也早摸出他的規律,若想見面,晚幾分鐘休息就能看見兒子,但她永遠雷打不動地恪守著自己的起居習慣,不肯因為任何人或任何事情稍作改變。
而能不能遇到父親,全靠緣分。
這就是林家形式極特殊的「承歡膝下」,誰也不覺得有問題。
「買個蛋糕。」林巍把任務轉交給秦冬陽,「我媽生日。」
林政委是絕對不肯做這些採購食物或者生活用品的事情的,買糧買菜買任何東西都可以由家政阿姨和勤務員代勞,唯有妻子的生日蛋糕不好隨便假手於人,需要親自交代兒子。
秦冬陽聞言就把車子拐了個彎,不回律所,直接駛去一家很有名的西點店。
林家不住市區,從這去往獨棟小樓需要開上一個小時左右的車,蛋糕也需等待製作,林律母親的鳳誕,別叫當兒子的姍姍而遲。
到了西點店的門口林巍沒有下車看的意思,垂著眼睛撥弄手機,似在專注閱覽什麼內容,也似神遊物外。
秦冬陽自己去與店員交涉。
人家問他,「多大年紀?女性還是男性?」
「五十九歲。女性。」秦冬陽知道得非常清楚,「並不大操大辦,所以不需要那種好幾層的奢華蛋糕,十二寸的就行,要動物奶油,路程遠,多放幾個冰袋。」
「花型呢?」店員手指櫃檯里的樣品,「您挑挑。」
秦冬陽彎腰看了半天,都不滿意,覺得擺出來的樣品要不就是過分幼稚,要不帶著壽字壽桃,全都不會符合水女士的審美,「有沒有那種又能體現生日氣氛又很高雅小資的樣式?」
秦冬陽覺得自己這麼說話顯得矯情,卻沒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