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撑着十六玉骨的水墨画杭绸雨伞,走在暮雨之中,渐行渐远。待转过一丛花木,雨伞便轻飘飘的落到地上,身后的小丫头慌忙去拾那雨伞,恰好一阵风吹来,雨伞随风飘出好远,丫头便离了湘云去追那伞。
湘云一身绯红衣裙,落寞的走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了衣衫,深红浅绯,宛如凋零的心事,一路走,她一边在心中恨恨的发誓:南宫轻羽,我与你势不两立!
……
黛玉靠在榻上,听完了南宫轻羽说完这段尴尬的往事,亦被逗得咯咯的笑。又拉过这丫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抚弄着她的发辫,轻声叹道:“女儿家,难得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过去的那些事儿就算过去了。这桩婚事,原就是文和亲王三番五次向皇上求来的,皇上待要不应他,却可怜他一片真心待你。如今看来,也算你们两个有缘。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也就是你们这样的了。”
“可我舍不得离开姐姐。大哥走了,不管我了,如今还要我离开姐姐,去面对那个该死的女人,我不愿意……”
南宫轻羽一想到湘云,气便不打一处来。虽说自己嫁过去是正妃,那女人在嚣张也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而且凭着自己的手段,也断然不会让她太过放肆,可想想跟她共侍一夫,这心里就觉得别扭。只是这话原是女儿家私密的心里话,又不好跟黛玉直说。
雨声依旧,天色渐渐地暗下来,窗下榻上一对相依的姐妹,慢慢的便成了一幅剪影。
杜鹃花娇紫云冲天
最惜杜鹃花烂漫,春风吹尽不同攀。
不管江南天气如何,既定的喜事却半刻都拖延不得。根据礼部和钦天监共同商议的佳期,户部侍郎楚景天和孝纯郡主紫鹃的婚事,定在七月二十日,是三桩婚事中,最早的一桩。
这日,恰好阴雨连绵后,难得的一个大晴天。
紫鹃当然是早早的拖起来梳妆打扮,从宫里出嫁,场面自非寻常可比。四品以上内命妇皆入宫贺喜,皇宫里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黛玉亦是一早起身,亲子瞧着嬷嬷给紫鹃梳头,又看着她把大红嫁衣一件一件穿戴整齐。
碧落在一边凑热闹,拿着一件件赤金首饰比来比去,惹得轻羽在一边嘲笑她:“比什么比?你的也是这样的,你们两个的嫁妆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都是皇后娘娘准备的双份。”
碧落登时羞红了脸,转身就去与轻羽纠缠。
黛玉则走到紫鹃身边,细细的端详她的妆容,然后亲子给她戴上赤金凤冠。
紫鹃便红了眼圈,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姐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受了不少的委屈。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许掉眼泪。”
黛玉拿着帕子,给紫鹃擦拭着眼角,虽说劝人家,自己却先掉下泪来。
“主子……”
紫鹃握住黛玉的手,含泪劝道:“奴婢以后会经常进宫来陪主子说话。主子烦闷了,尽可打发路总管去叫奴婢进来。反正主子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就算不在宫里陪着主子,也左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
“傻瓜,你成了家,自然以夫君为纲,如何还说这些傻话?楚大人若是放了外任,你还是要跟在他身边服侍的,如何能随时进宫来?你放心,皇上待我极好,雪空和暚心也很乖,我如今已经没什么挂碍,只要你跟碧落你们都好好地,我也就放心了。若在富家受了什么委屈,先忍着,回头见了我,咱们一起絮叨絮叨,也就过去了。楚大人为国为民,你就多多的体谅他,就好了。”
“是,奴婢谨记主子教诲。”
紫鹃起身,给黛玉磕了三个头,黛玉拿过大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两边的喜娘扶起紫鹃,十二名宫女在前提着大红双喜灯笼带路,引着紫鹃上了大红花轿,一路由宫里抬着,往户部侍郎府邸而去。
楚景天年过三十,终于娶妻成家,乃是人生一重大喜事,尽管亲朋好友相聚一堂,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灌新郎,但到底还是自己留心,也幸好有三筝和夜景阑几个弟兄在一边挡酒,并没有大醉。
尽管如此,进洞房的时候,已经是三更之后。紫鹃早就熬不住,靠在大红喜床的雕花床边上打瞌睡,屋子里的四个喜娘虽然还站着,也都困的睁不开眼睛。